近来读《白鹿原》,遇到了几个令我十分疑惑的地方。
1、为什么要让白嘉轩的六个老婆都挂掉;
2、白嘉轩得到风水宝地后的好处明明比鹿子霖得到的少,为什么他还要大费周章地施展苦肉计换地。
3、陈忠实老先生为什么要写这个诡异的桥段,删去这个桥段对这部长篇小说也无碍啊。
晚饭后散步,我就琢磨这些问题。
联想到自己最近回家,爸妈用反讽的方法来催我早日结婚生子,我突然明白了陈实忠先生设计这个桥段的良苦用心。
一、白嘉轩倒霉的老婆们
截取自电视剧《白鹿原》
因为要娶六个老婆,所以白嘉轩得早点娶。
白嘉轩刚过十六岁生日那年,他就娶了他的第一个老婆,大老婆比他还大两岁。一年后,大老婆死于难产。
第二个老婆比他小两岁,模样俊秀眼睛富有灵性,不足一年,她就死于痨病。
第三个老婆虽然只有十六岁,但身材相当丰腴,丰腴的肩膀、丰腴的臀部以及丰腴的胸,一年后,这个丰腴的女人就瘦成了一根干枯的包谷杆子,最后吐血死亡,死了也没弄清是什么病。
第四个老婆死时白嘉轩不在家,回来后发现她的嘴角死咬住背角,指甲抓掉了,手上的血尚未完全干涸。她死得十分痛苦,浑身扭蜷成一只干虾。
死到第四个老婆,白嘉轩的名号,就开始在村落间传扬,人们开始纷纷议论他:
白嘉轩长着一个根可以缠腰一匝的命根子,而且尖头上有一个带毒的倒钩,女人们的肝肺肠肚全被捣碎而且注进毒汁。
白嘉轩第五个老婆是李家村木匠卫家的三女儿,李家总共有五个女儿,养不活了,因此只要给丰厚的礼金,李家就不在乎白嘉轩克老婆这件事。
新婚之夜,白嘉轩关上门开始宽衣解带,谁知那三姑娘瑟瑟颤抖着身子哭了起来:
“俺爸图了你家的彩礼不顾我的死活,逢崖遇井我都得往下跳。
我不想早死想多伺候你几年,我给你端水递茶洗脚做饭扫地缝连补缀做牛做马都不说个怨字,只是你黑间甭拿那个东西吓我就行了,好官人好大哥好大大你就容让了我吧......”
白嘉轩听了这番话没有怜悯,反倒感到三姑娘伤了他的自尊,于是他赌气来硬的。
事毕后,白嘉轩问她伤了什么内脏,却发现她已经闭气。他慌忙掐住她的人中,她醒来后就躲到炕角缩作一团。
随后的日子里,无论白嘉轩如何宽慰她,她每到夜晚就在被窝里发疟疾似的打颤发抖。
半年后,三姑娘在洗衣服时发病,一头栽进水池淹死了。
第六个老婆死后,白嘉轩的母亲立即花重金给他找到了第六个老婆胡氏。
截取自电视剧《白鹿原》
胡氏的父亲因赌博输光了家当,才答应把女儿嫁给白嘉轩。
第六个老婆在洞房时白嘉轩亲她摸她,她都不抗拒,只是在白嘉轩想做那事时,她掏出了剪刀对准他:
“你要是敢扯开我的裤带,我就把你的那个东西剪掉。”
白嘉轩找到当地的名医冷先生诉说自己的烦恼:怕自己的那东西真的有毒。
冷先生哈哈大笑,要他不用慌,并给他开了几幅壮阳药,让他连服百日。
白嘉轩回去后就对胡氏说,冷先生给我开了药,只要吃百日我的毒就解了,百日后,白嘉轩就开心地和胡氏云雨。
好日子没过多久,胡氏就说看到了白嘉轩前面的那五个女人,并把五个女人的容貌描绘地十分细致,即便她并没有见过那五个女人。
白嘉轩请法师来做法也没用,胡氏流产下一堆血肉后就卧床不起,不久就气绝身亡了。
二、划不来的土地交易
白嘉轩第六个老婆死后,怂得不敢再娶老婆了,母亲白兆氏却坚持要给他娶,白嘉轩拧不过,只好说先请阴阳先生来看看再娶。
冬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白嘉轩出门去请阴阳先生,望见的是满世界的白。
走在路上,白嘉轩发现整个白色的原野中有一片土地是黑色的,走过去一看,那片土地湿漉漉的还冒着热气。
更奇怪的是,地皮上还长着一株刺蓟,往下挖,挖出一根粉白的茎,上面长着几片同样颜色的叶片。
截取自电视剧《白鹿原》
白嘉轩这时鸡贼的脑袋快速地打转,万一这是个宝贝药材挖坏了可就不好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土埋好,把周围的雪踢上去覆盖住,顺带还在上面拉了一泡屎伪装现场。
读到这里,我开始兴奋了,因为我预感到白嘉轩即将逆袭。
白嘉轩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知识渊博的姐夫朱先生,姐夫让他把挖出来的东西画出来,画完一看,竟像一只鹿。
白鹿是吉兆,传说白鹿原上曾出现过一只白鹿,白鹿跑过的地方,麦苗忽的蹿高,黄色的弱苗变成绿油油的好苗。
白鹿走过以后,人们在田坎间发现了僵死的狼,奄奄一息的护理,阴沟湿地里四成一堆的癞蛤蟆,一切毒虫害兽全都悄然毙命。
更加神奇的是,有人发现瘫痪在炕的老娘正在做饭,半世瞎眼的老汉睁着光亮亮的眼睛在拣取麦子里混杂的沙粒,秃子老二的癞痢头上长出了黑乌乌的头发,歪嘴斜眼的丑女儿变得鲜若桃花。
白鹿这么厉害,如今让白嘉轩给发现了,那可不得想尽办法将其得到手?
障碍是,那片土地是白嘉轩的对头鹿子霖家的,白嘉轩要得到这块土地还得费很多心思。
“办法都是人谋划出来的,关键是要沉得住气,不能急急慌慌草率从事。
一当把万全之策谋划出来,白嘉轩实施起来是迅猛又果敢的。”
白嘉轩的方案是苦肉计,哭哭啼啼地把自己说得特别惨:
娶了六个老婆都死了,自己的父亲也走了,走前也没见到孙子,如今为了白家香火的流传,只能祖上传下来的两亩天字号的好地给卖了。
(在清代,地按“天时地利人和”划分为六个等级,划分依据为地的产量)
通过当地有名的医生冷先生作为中介,白嘉轩和鹿子霖进行了换地交易,白嘉轩得到了那块藏有白鹿的人字号地,同时鹿子霖得到白嘉轩的那两亩天字号的好地。
鹿子霖在这场换地交易中得到了不少经济上的好处。
白嘉轩的那块地一年可以种两季,收了麦子种玉米,玉米收了再种麦子;那块人字号地一年的夏季粮食也难得保收。
鹿子霖家在河川有二十亩地,分布在各个角落,最大的一块也就两亩七分,并进白嘉轩的那两亩,就能和原先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合并成一块三亩三分的地。
这形成了规模效应,比如原先只有大地打井放旱,别的小地打井划不来,如今又多了一块大地,就可以打井顾上那全部的三亩三分地。
如此一来,鹿子霖可以多收不少庄稼。
白嘉轩虽然拿了一块风水宝地,但在后续的粮食种植情况来看,他并没有获得更多的经济利益,包括后来种罂粟也是他带头,随后白鹿原各个地方都开始种了。
所以白嘉轩为了风水宝地做的那些十分隐忍、果决的事:包括狠心卖祖宗留下的地没告诉母亲挨打、请冷先生哭哭啼啼地诉苦等,居然没有产生半分经济利益。
三、平安即是增量
后来仔细一想,是自己糊涂了。
白嘉轩获得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得到了老婆的平安:
他娶的第七个老婆仙草没死,而且还给他生下孝文、孝武、孝义、白灵三个儿子。
白嘉轩的第七个老婆名叫仙草,
和当初他在雪地发现的仙草相同寓意
现在我们再来回顾文章最初提出的三个问题。
1、为什么要让白嘉轩的六个老婆都挂掉?
答:为了引出白嘉轩的个人风水差到了极致,要是不改善这辈子都别想娶到老婆了。
2、白嘉轩得到风水宝地后并没得到什么实际的增量利益,为什么他还要大费周章地施展苦肉计换地。(种罂粟发财这种通过害人利己得来的经济利益,不提也罢。)
答:为了改善风水,让娶到的老婆别再挂了。
3、陈忠实老先生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写这个诡异的桥段,删去这个桥段对这部长篇小说也无碍啊。
答:通过层层递进的矛盾堆积、释放,来诉说一个道理:
老一辈把传宗接代这事看得多么重要!
回顾白嘉轩六个老婆的死状,陈忠实老先生描述的是一个比一个细致,一个比一个离奇、骇人。
也就是说,对于白嘉轩而言,他若不能改变风水,那他将一辈子光棍,在人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其实对于他本人而言,第四个老婆死时,他已经怂得不敢再娶了,可是白嘉轩的爹秉德老汉却坚持要给他娶妻,不管付出多少礼金。
截取自电视剧《白鹿原》
白嘉轩还没娶到第五个老婆之前,秉德老汉就奄奄一息了,临死前对白嘉轩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守孝三年就是孝子了?你绝了后才是大逆不孝!我只说一句,哪怕卖牛卖马卖地卖房卖光卖尽.......”
秉德老汉一直憋着一口气,只等白嘉轩答应了秉德老汉早日娶妻他才咽气。
所以白嘉轩也是在父母的“催逼”之下才把娶妻生子看做自己最重要的事。
财务自由,体验人生,四处旅行看世界,实现人生价值这些比较现代化的观念在老一辈人眼里,都有一个前提:有伴侣、有子女。
也就是说,“有伴侣、有子女”,你才算拥有一个最最基本的人生。
在这之前,你和他们说,我做成了一件什么事,获得了什么学历,去了哪些地方,赚了多少钱。
他们都会觉得你是一个有缺陷的人,并在没有伴侣这件事想尽办法嘲讽你。
四、可以不听,但要理解
PS:这段是写给那些和我一样的大龄单身青年看的,已经结婚育子甜甜蜜蜜的人,请自动忽略哈。
事实上,不论父母怎么劝我早点结婚生子,我都会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我自己都觉得人生艰难,做人好累,干嘛还要再带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出来让他/她也来人间累一累?
许多人教育子女,会把自己这辈子没完成的事强加到他们身上,比如没能考上名校就逼子女好好学习让他们考上名校。
子女和父母又不是捆绑在一起的连体婴儿,凭什么父母自己没完成的事就让子女替他们完成?
为什么父母自己不去完成呢?
因为父母累,为了这个家拼命活着、努力赚钱,工作之余还要顾家,早已精疲力尽,哪里来的力气再去实现曾经的梦想呢?
网上有一个帖子,问年薪五十万是种什么样的生活体验。
一个在北京工作的人拼命诉苦,讲自己工作如何努力,但为了孩子老婆不工作在家带孩子,孩子一出生就早教,自己在孩子身上花了多少钱,自己又过得如何惨兮兮,虽然赚不少钱但依旧享受不了生活。
所以我吸取这个教训,在不经济不自由,自身还有很多愿望没达成的情况下放弃结婚生子的念头;
没有妻子儿女,就不用为家辛苦操劳,纯粹为自己活,为自己这具带着强烈主观意识以及俗世欲望的肉体,去弥补那些破碎在生命中的缺憾。
我们要理解,理解在老一辈人眼里传宗接代的重要性,也要理解,既然苟活于世,就要尽力爱自己,照顾自己的情绪,寻找自己的价值。
照顾情绪,即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找到爱,不为了结婚生子而和一个不喜欢也不讨厌的人凑合着过,然后再把下半奉献给子女。
寻找自己的价值,即找到自己喜欢做什么,或者擅长做什么,并在这个领域坚持下去做出成绩,而不是把自己这辈子未完成的遗憾留给下一代。
我们可以对父母的唠叨、催促视而不见,但我们要理解父母那一代人的思想观念,同时既已为人,那就好好爱自己,认真为自己而活。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