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祥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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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最喜欢去外婆家了。外婆的家在大山冲里,那里的松树,楠竹特别多。深山老林里有很多野物,猎户上一次山总会打一些野鸡,野兔子回来。

猎户打的那些野物回来,吃不完时就分些给当地的社员。那时候外公当大队书记,猎户打的野鸡,野兔什么的,总要拿一点送到外婆家。

外婆总是舍不得吃,把那些野鸡,野兔开肠破肚,把里面的内脏拿出来扔掉。然后放些盐淹上几天,再挂到火塘边的铁勾上,让柴火把野鸡和野兔熏成腊鸡,腊兔子。

熏好的腊鸡,腊兔子,还有腊肉可以储存一年以上。到有重要客人来时,外婆就去瓦坛子里取出一块腊肉出来,放在小灶锅里过一遍水,再捞出来切成一块块的腊肉,放辣椒爆炒,味道特别好吃。

那些熏干的野鸡,野兔子一般要等我这个小外孙去了才拿出来煮,再重要的贵客只可以吃腊肉,却吃不到外婆煮的爆炒野鸡和兔子肉。

那时候,农村的物质生活十分贫穷,家家户户都是红薯伴饭,瓜菜半年粮,每餐都是吃不饱饭,忍饥挨饿是常事。

我们家里也好不到那里去,吃红薯吃得我看见红薯就反胃,冬瓜南瓜是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蔬菜。吃肉只有等到过年杀年猪的时候才有吃,平时连肉沫星子都看不到。

缺衣少粮的日子,我最盼望的就是去外婆家,吃外婆煮的辣椒炒腊肉,吃稀罕的腊鸡腊兔子肉,还有那香喷喷的没有掺红薯的大米饭。

我家离外婆家有几十里山路,那时候农村不通公路。没有摩托车,小轿车,甚至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出门就是“两脚车”代步,爬山过坳,全靠脚板走路。

再远,再难走的山路,母亲也要带我去外婆家走走。我们去外婆家时一般都是选择生产队不要出集体工,阴天下雨天的农闲季节,母亲不要参加集体劳动时,才有时间去外婆家走走。

一听说去外婆家,我就特别兴奋,早晨雄鸡刚开始“格格”时,我就起身下床央求母亲早点走。

母亲虽说不要出集体工,但是也得起早煮猪潲。煮猪潲一般都是用大铁锅,那时候的农村厨房里打的都是土灶,分大灶,中灶和小灶。大灶一般是煮猪潲用的,烧的是柴火,煮一锅猪潲差不多要两个来小时。

母亲为了带我去外婆家,比平时还要早起煮猪潲才行,不然就会耽搁时间的。我起床时母亲早己煮好了猪潲,正在做早餐。早餐就是清汤寡面,没多少油水的面条。

吃完面条,我们就从家里出发了,到外婆家有几十里山路要走,而且还要爬两座大山,累是少不了的。可一想到去外婆家去有好菜吃,再累我也不怕,再累我也会坚持走到。

刚出发时是很兴奋的,蹦蹦跳跳,摘路边上的野果子,掐刺荪子,扯酸蒿茼,只要能吃的东西,我都要把它们摘下来吃。

路过大山里的小溪流时,只要看见有小螃蟹在爬。我一定要下河去把它们抓起来,剥掉螃蟹壳用溪水清洗一下就生吃。那时候的溪水是可以喝的,非常清澈干净,就像没有污染的井水一样。

我记得走累了,口干舌噪的时候,就会去山间小溪里捧起溪水喝,特别的甘甜。爬山过坳,走一上午山路才到外婆家的大山冲里。

快要到外婆的家门口时,还有一段更艰难的路在等着我。那就是一百步石梯,当地人叫“百步梯”。我走得腰酸背痛,手脚无力时,还要爬石梯,真的让人非常沮丧。

但是,一想起外婆家的腊肉香味,一想起外婆专门给我留的腊鸡腊兔子肉。我就浑身来劲,哪怕实在走不动。但是,爬石梯好像脚底生风,拼劲也就上来了。

爬完“百步梯”就到外婆家了,外婆家在一个大湾堂里,有十几户人家,几十号人,那家来客人了都会大声提醒。因此我还没进大湾堂,外婆就笑盈盈地走到柴门口来迎接我和母亲了。

外婆家的大湾堂,座落在大山下面,有几十间盖着瓦的土砖房,生产队社员分居在土砖屋里。大湾堂前面有一口水塘,周围彻了一道围墙,唯一出口那里有一扇柴门,可以关门落锁。

以前的乡村大湾堂为了安全起见,都建有围墙,都建了关门落锁的柴门,外婆家也不例外。外婆听说我这个小外孙去了,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我进屋还没有落坐,外婆就把家里收藏的花生,瓜籽,芝麻都翻出来了,堆满了一大桌,一个劲地叫我吃。我走了一上午的山路,肚子里早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外婆的饭菜还没有煮熟,便猛吃瓜籽,花生,芝麻。

外婆家的火塘烧着大柴火,挂在铁钩上的腊肉黑乎乎的,那还是过年杀猪时熏的腊肉,外婆一家人舍不得吃,等我这个小外孙去了,她便将铁钩上的腊肉取下来。

当然,还有当地猎户送给外婆家的野鸡,野兔子肉,外婆也从坛子里翻了出来。外婆家里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外婆煮了满满一大桌的菜,我大块朵颐,一点也不讲客气。

外婆在旁边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腊肉,夹野鸡野兔子肉,并且慈祥地对我母亲说:“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吃不要亏待啊!”

我母亲则是不停地点头,其实她何尝不知道小孩子长身体不能亏待。可家里实在太艰苦,没钱办生活,有红薯饭吃,不饿肚子就已经不错了。

去外婆家除了有好吃的外,还有就是好玩。有时候,我和小舅舅跟着猎户上大山里打野物,足可以让我兴奋好一阵子。不过,在外婆是住不长久的。我和母亲都是先天去,第二天必须回家,因为母亲还要回家出集体工。

我们家靠母亲挣工分吃饭,不出集体工就没工分,没工分就分不到口粮,没口粮就得饿肚子。所以,外婆家就算有好东西吃,我也不能长住,玩半天就得跟母亲回家。

当我离开外婆家时,慈祥的外婆还要往我的衣袋里不停地塞花生,瓜籽。有时候还要煮几个熟鸡蛋塞进我袋子里,叫我在回家的路上饿了时吃。

然后,外婆还要送我到“百步梯”前,我们下了“百步梯”,离开大山冲很远了。外婆还站在“百步梯”那里看我们,直到我们的身影消失在大山深处,外婆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回去。

外婆每次送我回家的身影,一直留在我的心里。尽管外婆去世二十多年了,我仍然在梦中看见她那瘦弱的身影,以及她那慈祥的笑容,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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