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健,男,国内某七流学校学生。
有一天晚上,我回到宿舍,发现我的床上竟躺着一个女生!
她睡着我的床,盖着我的被,面向墙那边,侧卧着。双手合十平放在脸前,嘴角微微上扬,呼吸平稳,胸脯一起一伏的。她穿着粉红色的上衣,头发稍微有些乱,也许是睡了好久,几缕碎发搭在脸上,竟有一种独特且别致的凌乱美。若是用睡美人来形容,也不为过吧。也不对,睡美人是理想中的,只可远观却不可亵玩,而这个女子的容貌与气质,却是现实中一种真实的存在,有些邻家女孩的感觉,温文尔雅,恬静可人。你可能见过她很多次,比如在图书馆读书时,在山花烂漫的季节骑单车时,或者当你一个人走在街角时,不经意间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窗向里面看去,她恰好也抬起头,对你莞尔一笑。而这样的一个女孩,此时此刻正躺在我的床上!
我无法控制住自己,呼吸也渐渐有些急促,难不成今日暴走桃花运么……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我的枕头下还压着攒了一个多星期的袜子,床单也已经一个学期没有换过了,好几双运动鞋横在床头,气味醇厚,历久弥新。不行,我可是个讲究人,不能让此等尤物睡在这样的地方,我打算先叫醒她。
“喂,姑娘,姑娘。”
“……”
“哎,醒醒啊。”
“……”
我吓坏了,随即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有呼吸。不放心,又摸了摸她的心脏,发现也还在正常跳动。
我一脸懵逼,坐在马扎上,慢慢掏出一支烟,点着了,无力地咂吧着,陷入了深思。
到底要不要报警?报了警,跟人家说啥?
喂,警官,我们这有一陌生女子睡了我床,有生命迹象,但就是不起来,请帮忙处理一下。
不用猜也知道,我肯定又会被当作风流后不买账的穷癖吧。
跑去告诉楼管大妈?也不行,在大妈的口中,我可能就成了小流氓,嗯,还是会下迷药的那种。
我吸了一大口烟,轻轻地吐向她的脸,她的留海轻轻拂起,透过青烟看去,显得更加妩媚动人。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不知不觉,竟入了迷,过了一会,就倚在床栏杆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
“阿健,阿健。”
“……呃?”
我胡乱擦了擦口水,看着她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着我。
“……呃……啥……呀!姑娘,你醒了啊!”
“都什么年代了,还叫人家姑娘呢!”
“大姐……”
“我有那么老么?”
“小姐……”
“你咋还骂人呢!”
“伙计……”
她不说话了,嗯,肯定是对这个称呼比较满意。
“我说,伙计,你怎么睡我床了?在这睡多久了?你怎么进来的?你是哪的啊?有没有男朋友啊?”
面对我连珠炮似的发问,她不说话,只是笑笑。
“好吧,先回答第一个问题,你怎么睡我床了?……或者说,这么脏的床,你是怎么睡的下去的?”
她背着手,冲我嘿嘿一笑:“没有啊,也不是很脏,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好吧,这一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奇奇怪怪的事了,我没有心思质疑她的回答了。
“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从哪来的?”
“哎呀,你别那么严肃嘛,我就是来看看你。”
“看看我?你认识我?”
“嗯嗯嗯嗯嗯。”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我们之前见过吗?”
“不不不不不。”她又一本正经地摇摇头。
“那你怎么认识我的?”
她的大眼睛冲我眨啊眨的,却不做声。
“好吧,那你从哪来的啊?”
她抬起头,微笑着,指了指我心脏,没有说话。
“这?”我指着自己问。
“嗯,确切地说,我是你心里一直住着的那个人。”她踮起脚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
“别闹了,我心里住着的人多着呢,像秀兰啊、翠花啊、三丫啊……怎么就你一人出来了?”
她没有回答我,反而笑得更灿烂了,“好吧,那我就正式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执念,很高兴认识你!”说着,就冲我伸出了手。
我楞在那里,却不敢去碰她:“执念……”
她也不尴尬,转身走到窗边,我也楞楞地跟上去。
“本来我是不存在的,是你创造了我,因此我还要谢谢你呢!”
“啥……”
“你是个好人,但正因为你是个好人,所以习惯地把一切都想得过于美好了,”她顿了顿又说,“你想像出来的那些美好,日积月累,渐渐地成为幻影,幻影化为实体,最后就形成了我,所以我也会这样完美。”
“那你出来是因为……”
她伸出手指,压住我的嘴唇,接着说:“但有些东西是开始就注定了的,所以你所有的美好的一部分,也就是我,会跳出来,就像我现在这样,然后离开你——凡事不可能样样都顺心的。”
“倘若如你所说,你是我的执念,但既然已经从我的心里出来了,我的美好便不再完美了,已经达到了那些所谓注定的东西的标准。那你为什么还要走?”
“我若不离开你,你的幻象就不会结束。也就是说,此时你对我越是挽留,我就越是膨胀,然后慢慢变老,化为乌有。况且,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是……”
“阿健,感谢你的想像与希望,我才得以存在,并有机会来看看这繁花似锦的世界,但有些本不属于你的,不是强留就可以留下的,否则只会滋生更多的我——为了破灭而诞生的美好,希望你能明白。”
“我的执念创造了你,却叫你向死而生……真的改变不了吗?”
“不是说了吗,看看你,看看这世界,我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时间不多了,我真的该走了,祝好。”
说着,她踮起脚,吻向我,随后纵身一跃,飞出了窗外,我急忙去抓,她却像流水一样,拂过我的脸,滑过我的手,向远方飞去,渐渐地,消失在了天际。
后来的日子,每当我有将要膨胀的欲望,或放不下的执念,都会想起这个女孩,为我而生,为我而死,我创造了她,又亲手毁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