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数九隆冬,可是冰冷至极。室外的温度达到了零下二十二三度。非必要,所有人都猫在了家里。偶然在街上见到两个人也都是包裹得非常严实。守在集中供热的楼房里咋也比大街上温暖得很多。 现在农村也有自己家的土锅炉了。城里楼房更有集中供热的暖气。冬季取暖已不在话下。我小时候的记忆可没有这些,只有那不起眼的取暖工具……火盆。
火盆可是咱东北民间的一种取暖工具,里面盛上“炭火”,端到火炕上,顿时满屋生暖。
几十年过去了,我记忆里还清晰留存着当年的景象:一铺没有任何特别的土炕上,铺着一领破旧的炕席。炕头偏炕沿的位置,盘腿坐着一个老太太,她就是我的奶奶,那时她眼睛已经快看不见东西,仅有些许光感。她微闭着双眼,一只手掐着烟袋,悠闲自在的吸着旱烟。另一只手半伸着,凑向己经见不着火星的火盆。吸完这一袋烟,把铜烟锅在火盆边轻轻磕磕,左手伸到脑后,从那一小团发髻上取下铁丝弯成的簪子,信手在烟锅里挖了两下,又用嘴含住烟嘴用力吹两口,把堵住锅眼的烟袋油子吹出去。中间并没有任何停滞。一袋烟抽完,奶奶又摸索着拉过旁边的旱烟盒,捏起烟丝装入烟锅,用大拇指按了两下,就把烟锅凑到火盆的炭火上,猛吸两口引燃烟丝。然后再次把两腿盘好,慢慢地吐着烟,心中若有所思。这一切仿佛也平常的很,只是这火盆比较特别。火盆周围的炕席上不均匀的散布着大小不一的黑点。你若问何物?那当然是火星跳出火盆的产物啦。
从前,北方居民室内取暖多靠火炕,屋内的热度往往不易升高。有时就是把炕烧得滚热,也抵不住外边的风雪严寒,于是聪明的人们就发明了火盆。
火盆大多用铁、铜制成,大小不一,有的还在盆边刻上吉祥花图。“炭火”是“豆棵”、“谷草”、“茬子”、“玉米芯”等植物燃烧后的灰烬。它们的质地坚硬,从炕洞或灶坑里铲出时一般只燃过百分之六七十,所以其热度仍很高,制成“炭火”能充分保持热度。装入火盆慢慢散发出来,室温也渐渐升高了。
我们穷家当然用不起铁或铜制的火盆,可长辈们聪明呀!寻一个或铁或铝或铅的金属盆子,倒扣在地上,把粘土和细沙混合,再伴上山羊毛和成泥。就着金属盆的外形,用手细心糊上厚厚的一层,约5厘米。先置于室外阳光下晒干,然后把整个盆翻转向上,轻轻取出金属盆,一个泥火盆就做好了。有人很有疑问,放山羊毛干吗?其实也不难理解,防止泥火盆裂纹呗!这样制作的火盆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火越烧它越坚硬,确实是一个宝贝呢。
火盆烤火是农家取暖之道,它还是待客的媒介。谁家来了客,主人就会招呼:“快上炕暖暖脚,把火盆往跟前拉拉。”
火盆烤火更是大人小孩的一种乐趣。严冬,当户外风雪呼啸,全家人坐在热炕头上,讲故事、剪窗花、纳鞋底,一边游戏,一边在火盆里烧些小吃,有土豆、地瓜、黄豆粒、苞米粒等,边烤边吃。有时还把小仓子壁的粘豆包拿出来,埋在灰火里烤。一股股的香味在屋子里飘荡,大人小孩争抢着吃烤得黄澄澄的粘豆包,真是又甜又香。我还把白皮蒜埋在灰火中,三二分钟后,那微糊的蒜香直入鼻孔,勾着你把它扒拉出来,几下剥皮吞了,也顾不得热不热了。其实最有趣的是在火盆中烧粉条了。这些都是背着妈妈进行的。我偷去西屋里撅几根干粉条,捏住一头,另一头插入火中,只见粉条一下子变弯变粗,和爆米花一样,放在嘴里一嚼,咔咔脆。
印象中最香的还要属在火盆中用搪瓷缸子炖肉皮干红辣椒了。那时的冬天除了留存的白菜和土豆,根本吃不到什么青菜,妈妈把杀猪卡熬油剥下的猪肉皮切成细条,加入干红辣椒,加水放在搪瓷缸子里,坐在火盆中的炭火上,轻轻转动搪瓷缸子,让它的底与火充分接触,那香味慢慢随着咕噜咕噜的翻滚散发出来,让我忍不住叼一条吃,确还咬不动肉皮。待上餐桌就炖白菜一吃,那简直是有生以来的最美美味了!
时过境迁,火盆做为一个时期的产物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虽然它再无用武之地,它终究会被记录在史册上。即便它不能登上那崇崇圣典,但它也会永远留存在我们那一代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