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九)第十九章

    车子刚到门口,两个人还没来得及下车,就看见无含坐在椅子上,手里来回的转着纸扇。

    支好车子,郭书白就来到了无含的面前,面露惊讶,问了几句:“今天周五了吗?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家了?你是在学校犯什么错了?”

  一连串的问题让无含目瞪口呆,当场就愣住了。半响,他叹了口气,说道:“爸,你就那么的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我在你眼中就那么的不堪?”

    接着又瞅瞅旁边的张汉青,说道:“呵,小爸,看着架势,你俩是一起去地里劳动改造了吧?”那小眼神瞅着他,满是嘚瑟。

    “小爸?”郭书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看他,又瞅瞅他。“你俩的关系竟然如此的亲密?”

    张汉青挠挠后脑勺,一脸的尴尬,“书白,这个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啊。”他朝无含递了个眼色,无含急速离去。

    坐到石凳上,脱下鞋袜,准备打水洗脚,就听到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过来。

    “小爸,水来了。”顺着那道声音转头,就看见无烟两手端着个盆子,趔趔趄趄的朝他走来。他慌忙起身,赤脚向无烟跑去,伸手去接盆子,就被无烟小躲了一下。

    “小爸,老师说,明天端午节,小朋友们在家要帮爸爸妈妈做些家务,我没有妈妈,也不会做别的,我给你洗脚,好不好?”无烟把盆子放到石凳的下面,又伸手拉拉张汉青的衣服,小心翼翼的问道。

    霎时,泪冲出了他的眼眶,滴滴的落在盆里。张汉青坐到石凳上,把脚伸进盆里,水温刚刚好。

    无烟在他的面前蹲下,泪水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落进盆里,溅起了似有还无的水花。

    小小的手伸进盆里,掬起一捧水,从他的脚面流过,小手在他的脚面上来回的搓着,仰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看着张汉青,“小爸,水热不热?”声音轻轻的,低低的,如温柔的雨拂过脸颊,又似温暖的风浸满心房。

    泪水夺眶而出,自以为心若顽石,可终究人非草木。他伸出颤抖的手,把无烟抱在怀里,任泪水浸湿她的衣衫。

    无烟伸出小手,轻轻的抚去他脸上的泪水,头靠在他的胸口,一如既往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爸,我喜欢你。”

    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拂过她的长发,轻轻的说了一句:“小爸一直都知道。”声音哽咽,沙哑,颤抖。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句话看来的确是正确的。

    郭书白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迷蒙了双眼,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是我养了六年的女儿啊,怎么现在就成了他的呢?……”

    “爸,粥我已经做好了,你和小爸也累了一天了,我去超市买些馒头和成品菜,凑合着吃吧。”不知何时无含来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轻声的说道。

    他朝无含点了点头。

    洗漱之后,四个人开始在堂屋用饭。饭后,无含收拾好餐桌,便到厨房清洗了餐具。

    从厨房出来,便从沙发上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作业本。就势坐到沙发上,看了一眼周围的三个人。

    “今天是周六,明天是礼拜天,端午节。本来是昨天就该休息的,听说是J市教育局下发了通知,本周周五,周六,照常上课,下周的周四,周五,周六及礼拜天共休息四天。端午节,国假,学校放假一天,左等右等都不见你来接我,迫于无奈,我让老师给外婆打了电话,等我们俩赶到幼儿园的时候,园里只剩下无含一个人,她独自坐在园门口,偷偷的哭泣,看见我们,问了句“爸呢,他在哪里?为何不来接我?他不喜欢我了。”那一瞬间,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无含满眼的泪水,死死的盯着郭书白。

    “爸,我在想你是不是出事了?我和无烟已经没有了妈妈,我们不能再失去了你,若是你出事了,剩下我们两个孤儿,我们该去找谁?谁又来照顾我们!爸,我们不带开这种玩笑的,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会死人的。”无含早已泣不成声,依旧死死的盯着郭书白。

    郭书白满脸泪水,跑到无含的面前,步伐趔趔趄趄,像是脱了力,颤抖的双手举了几次都没有举起来,只想试去儿子脸上的泪水,怎么就这么难!拥抱住儿子颤抖的身子,把他紧紧的搂在怀里,任他的泪水浸湿衣衫。颤抖的双唇已说不出话,就连牙齿也都在打着冷颤。

    片刻后,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对不起,爸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俩两个,为了你们,爸爸也会好好的活下去。”

    “爸,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你先坐到对面的沙发上,趁着大家都在。”郭书白松开了胳膊,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无含看了看他们三人,全都是泪流满面,“噗嗤”一声自己先笑了。

    郭书白与张汉青面面相觑,这孩子不会是傻了吧。都不知无含是几个意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无含站起身,走到郭书白的面前,递给他一个作业本。

    郭书白接过作业本,看了看无含,满眼的疑惑。

    “爸,上上上周周四,那天是母亲节,语文老师让写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我告诉她,我没有妈妈,不会写,她说那就写《我的爸爸》,于是我就问她,写《我的爸爸》,你确定?那要是到父亲节的时候写什么?她看了我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掉头就走掉了。

    这不,这周周三上作文课,她让我补写作文《我的爸爸》,还让我上讲台上朗读,可能是惩罚那天我对她的顶撞吧。我走上讲台朗读,声情并茂,再加上肢体语言,堪称完美。一下子就镇住了整个教室,老师失神了,同学哑巴了。

    结束后,她让我去办公室听教,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替你的两个爸爸来招亲的?还是来相亲的?我问她啥是招亲,啥是相亲,她就看看我,不说话。

    然后她指着“寡男”俩字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告诉她是寡妇的反义词,需要我给你解释解释寡妇是什么意思吗?她看了我一眼,没理睬我。

    接着她又指着“剩男”俩字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告诉她是没有女人要的男人。她瞪大眼睛,看着我,没说一句话。

    最后她告诉我,我可以出师了,既然有这么两位完美的爸爸,不用再去学校上课了,还说我的家庭教育有问题,假期后回学,叫你们俩去她的办公室小坐小坐。

    这是作文本,她还让我回到家以后,当着你俩的面,让我再给你们朗读一次,加上肢体语言。”无含看了眼郭书白,又看了眼张汉青,脸色郑重。

    郭书白打开作文本,浏览了一遍,脸色逾来逾难看,一句话也不说,随后递到张汉青的手中。

    张汉青也浏览了一遍,“啊哈哈哈啊哈哈…………”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边笑边说:“我教的孩子,随我!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儿子,拿着大声的念,爸的耳朵,眼神都不太好使。”他的话音未落,郭书白就插了一句:“你确定这孩子是你的?”眉毛挑起,尾音上扬。

    张汉青愣住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说了什么,他满脸核桃仁,忙着陪笑:“咱俩的,咱俩的。”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说不清楚,郭书白的脸都黑成了一条线。

    “有啥话等会儿再说,先听孩子念书。无含,念。”张汉青怕他犯犟,忙调转了话题。

    无含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翻开本子,大声的念道:“《我的爸爸》,我有两个爸爸,我很喜欢他们,也很爱他们。

    大爸爸也就是我的亲爸爸,他叫郭书白,今年三十八岁,寡男。说好听点儿,他是个算卦的,说难听点儿,他就是个跳大神的。    他长的很漂亮,个子高高的,瘦瘦的,皮肤很白,招女人喜欢,有一次他去相亲,我偷偷的跟去,那个女的长的太丑了,龇牙咧嘴,歪瓜裂枣的,不知道爸爸的眼睛是色盲还是白内障,竟然跟这种女人去相亲,回去后我就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

    爸爸的手指很白很长,他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

    他会酿花酒,如“桃花醉”,“梨花白”,“桂花酿”,光听名字就很好听,有一次,我偷喝点桂花酿,哇塞,气味幽淡、入口醇厚、清而不冽、醇而不妖。

    他会酿果酒,如“苹果酒”,“葡萄酒”,“桑葚酒”,“苹果酒”减肥,“葡萄酒”美容,“桑葚酒”治病。

    他会泡茶,红茶,绿茶,堪称一绝。

    他会织毛衣,会缝补衣服,银针在他的指尖翻飞,破洞都能缝补成优美的图案。

    他会写毛笔字,会画国画,出来的作品就是盗版的“颜筋柳骨”以及“黄公望”。

    他会讲阴曹地府故事,如“黄泉路”,“奈何桥”,“忘川河”,“三生石”,“观乡台”,“十八层地狱”等等,他讲的可神了,有时侯我就觉得他就是那个地方的大官,要不怎么可能那么清楚。

    他会吹笛子,有一次我偷偷跟他到房子后的竹林里,看着他吹笛子,那真是就像看到武侠片中的大侠一样,真是笛子一吹,竹叶满地,笛子再吹,横扫千军。

    我唯一“讨厌”他的地方,就是他不会大声说话,有时想找他吵个架都比登天还难。    他温柔善良,像个女人,在我心中,他就是妈妈。

    我的小爸叫张汉青,今年三十二岁,剩男。

    他长得很帅气,个子高高的,瘦瘦的,比爸爸高,没有爸爸白。

    他是个拿刀的,嘿嘿,嘿嘿,不要一听说拿刀的就会想到是杀猪的,宰羊的,他其实是名医生,专干切开人的胸口的活,谁要是欺负我了,我就让小爸替我报仇。

    他会跳太空舞,说是什么逊的,跳的可好看了,就像树叶在风中飘舞,很轻盈。每次他教我跳舞的时候,都会递给我几张纸巾,让我擦擦口水。

    他腹上的八块腹肌很漂亮,小爸说练出有八块腹肌的男人很有魅力,很有男人味。

    他会教我学习,比老师教的都好,老师教的不一定能听懂,但只要听他讲解,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唯一“讨厌”他的地方就是他不会唱歌,他只要一开嗓,保准是鬼哭狼嚎。

    小爸长的很有男人味儿,在我心中,他就是爸爸。

    这就是我的两个爸爸 ,我非常喜欢他们,也非常爱他们。”无含念完,看了看他们三人,无烟不知何时已在沙发上睡着了,爸爸和小爸俩人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会儿,郭书白说道:“本来想去超市买些东西明天包粽子的,但现在太晚了,估计超市也关门了,明天买点现成的。汉青,今晚你和无含睡,太晚了,都睡觉去吧。”他看了看张汉青。

    “哎,哎,爸,哎,爸,爸,这是,这是不行的,你看,我长得这么壮实,床又那么小,我一个人都不能好好的入睡,再加上小爸,那更加不可行的。无烟是女孩子,男女有别,更加不可能睡在一起的,在我们学校,男女生通常是死敌,老师为了不让我们说话,就把男女生调同桌,虽说是一人一张课桌,但两张桌中间的分割线还是不能越界的,要不然的话,两个人不是打,就是踢。

    小爸跟你睡,你的床那么大,你还那么瘦,你们两个人睡在一起,也不会挤得慌。就这样,我抱无烟上去,你俩也赶紧睡去。”无含抱着无烟,去了二楼的卧房。

    堂屋里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要不,我还是走吧。”张汉青起了身,准备向门口走去。

    “去哪里呀,天都这么晚了,还是上楼睡去吧。”郭书白看了看他,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你确定我留下?你不后悔?”张汉青看着他,满眼的诱惑,暧昧。

    郭书白看了看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牵起他的手,朝二楼的卧房走去。

    打开房门进去,张汉青就随脚带上了门。

    “这屋里没有与谢清平有关的任何东西,也可以这么说,整个渊羽阁都没有与她有关的任何东西,自从她走后,整个渊羽阁我重新整了一次,我绝不允许渊羽阁有她的任何气息。”郭书白眼也不眨的看着张汉青。张汉青也眼也不眨的看着郭书白。俩个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只剩下眼神在空中彼此交流。

    片刻后,郭书白指了指床,说道:“你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我可以护着你。”张汉青看着他,眼神颇有些郑重。

    “嗯,好。”郭书白脱下鞋子,翻身就上床躺在了里面。

    张汉青随后躺在了床外,伸手一把揽过他,就将他深深的搂在怀里,双唇点了点他的唇瓣,又碰了碰他的双眸,最后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深深的一吻。

    “今天太累了,睡吧,明天我们一家人还要去自驾游呢。爱你,晚安!”张汉青随手关上了床头灯。

    郭书白躺在他的怀里,泪水早已浸湿他的睡衣,他伸开双臂紧紧的将张汉青反搂住,他的耳际掠过郭书白的声音“汉青,我爱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无怨无悔!死而不悔!”

    “傻瓜,我也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爱你,无怨无悔!死而不悔!生是结发夫妻,死为黄泉伴侣!!!”

    屋内,空调的风慢慢的吹着。

    窗外,在远处的天际那边,有一颗又亮又大,高悬在夜空的孤星,它是那样的高远、灿烂、如此美丽、温馨,在那茫茫的夜色中,那些星星眨了眨眼又躲起来的时候,它依然独自在朦胧中焕发出迷人的光辉;它虽然孤独,寂寞,没有同伴,但它坚韧、自信;在那远远的天边独自俯瞰、辉映着大地、山川、河流;它有一种独与天地同在的壮美。是它,让黑暗如此美丽,而这种孤独的美,总是寂寞的,尤其是那些恒久而坚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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