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陈朵朵藏在了课桌底下,值周的同学进教室扫了一眼,草草打完分就走了。她捂住嘴,压下强烈的不适感。
男生提着拖把回教室,一旁的学委还在表情夸张地讲着办公室里听到的趣闻。
“都下楼了?”男生环视空荡荡的教室,视线在靠墙的一侧桌椅附近停顿。
学委也注意到了那点衣角,好奇地走过去查看:“陈朵儿?”他的儿话音拉得很长,有种故作老成的滑稽感。
“你窝在这儿干嘛?”
“没事!”
陈朵朵藏得更深了,先前露在外面的衣角也跟着缩回了桌子底下。她越过桌沿拼命地冲他们摆手,表示强烈拒绝他们靠近。
“先等等吧,”男生拉回学委向前凑的动作:“可能是有不太方便的情况。”
“奥……”学委应道,眼神写满了“我懂得,女生嘛”的狡黠。
陈朵朵闻声,又是一阵梗在喉头的汹涌感袭来。她终究没忍住,连咳好几声,掬满一手的花瓣。
花吐症。
“要不你去校医院看一下?感冒严重了吧。”学委热心提议。男生点点头,也开口道:“最近好像是有流感,我昨天去校医院看到排队的人挺多。”
“……谢谢。”陈朵朵把花塞进口袋,有气无力地说。她小心地钻出来,整理衣服后去饮水机边接了一杯热水抱在怀里。
虽然这并不能缓解她的状况,却给了她的虚弱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朵朵听见学委问男生:“你怎么也去医院,上次不是还吹自己身体倍儿棒吗?”
“哎,不是我,陪那个谁去的。”
“哈哈哈哈听起来还是当单身狗轻松。”
脸色苍白的陈朵朵把水杯抱的更紧了些,咬住下唇尽力抗拒着再次翻涌的不适。过了一会,回班的学生纷纷踏进教室,她的好友看到这缩成一堆的可怜样,试了试她的额头温度不由得吃惊,立刻拽着她去请了假。
“朵,你还想在我面前晕倒一次吗?不要总觉得事情是可以撑过去的,人吃五谷杂粮,总归肉体凡胎,你摸摸自己都烧成什么小火人了。”被拉了一路,絮絮叨叨的话灌进耳朵,陈朵朵只听清最后几个字,不由得噗嗤一笑。
“还乐!完了完了,我给你请假请太迟都烧傻了,早知道昨天看你精神不好我就应该给阿姨打电话说一下。”
说了也没用的呀。陈朵朵想着,跟着她大步流星的步伐往校门口走去。
“你知道吗?人总是容易以为自己很独特,可其实喜好和大众没什么两样。”
好友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啊?你莫非终于想开了,打算放弃真人开始追星?”
陈朵朵对这自洽而无厘头的逻辑不予置评。
“我是说,我也喜欢用生日做密码,无论是日记、手机还是存折。”
“哇你不要突然把密码告诉我,虽然我早就看到了。”
路上的树叶蹭过陈朵朵的胳膊,痒痒的,她刚才的笑意还没散,酒窝又加深了一点。
“谢谢你送我到门口。我先回家了,作业就不用帮我记啦。”
“你都快站不稳了,就别想作业的事情了。老班肯定会让你过几天再补。”
“嗯。等一下,”陈朵朵轻轻抱了她一下:“我要传染给你。”
“真酸,搞得多大事一样。回去吃退烧药就好了,我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她很慢很轻地走出校门,在无人注意的拐角蹲了下来。
一朵,两朵,三朵……按捺的痛苦宣泄而出,花瓣的颜色越来越红,宛如鲜血。
回哪里去呢?无处可去呀。
陈朵朵听到不远处篮球场上喧闹的声音,她知道现在是最难逃的一节课,男生肯定不在场上。
又一朵花从指尖漏下,太多太多,她不算大的手开始兜不住这些美丽又残忍的小东西。
根本不需要等到第三天来宣判命运的结果,她拿不到花吐症的解药。
背后的墙冰凉而坚硬,陈朵朵幅度很小地倚靠着墙,路人看起来也不觉奇怪。
总是这样小心翼翼,有时候也觉得挺遗憾。她想。
大概明天,后天,以及更远的以后都不能见到他了。念头刚起,就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四肢百骸都在疼痛,这吐花的病症远比看起来凶险。
好像还有一根蓝色的笔没有还给他?陈朵朵模糊地想。算了,他还有很多支笔。
小小的美丽花朵渐渐堆积,风一吹便轻舒花瓣,显得大了许多。只是花瓣上过于艳丽的红仿佛有重量似的,它们像被雨水沾湿翅膀的蝴蝶,颤动着,却无法再移动分毫。
注:花吐症,因暗恋而郁结成疾,会无法自抑地口吐花朵,在三日内衰竭而死。化解方法为与所暗恋之人接吻,一起吐出花朵后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