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胭脂红|青铜剑锋

图:南笙
【武侠江湖专题每周精品活动】琅琊令第三十九期:胭脂红
武侠江湖


1.

殷朝末年,宦官揽政,纲维颓驰,饿殍载道,天下动荡中黎民百姓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历经三年兵荒马乱,秋原烈率领的西北铁骑横扫诸侯,殷朝二百余载的江山终于在西北战马的铁蹄下粉碎,江山易主,九州统一,秋原氏开辟一代王朝,国号【徽】。

秦衍记忆里的五岁那年,月黑风高,火光冲天。母亲慈贵妃紧紧抱着自己瑟缩在供奉观音的桌子下,屋外人声嘈乱,火光灼灼,不久前就听说西北秋原铁骑已驻扎京师城外,想必今日秋原烈应是按捺不住强攻京都了。

秦衍紧盯着朱红的门,他知道屋外的那些人是谁,他们都是要终结秦家江山的人。

难以想象,曾高高在上的皇族即将被这铁骑踏碎。

“银鳞卫何在?!救驾!快去救驾!!”门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而又充满绝望的呼喊。

秦衍知道,银鳞卫这支曾横扫天下的军队早就在半月前在鹤门关全军覆没。

拯救殷朝的最后一支军队,已经烧为灰烬。

慈贵妃用尽全身力气紧抱着秦衍,被恐惧冲昏的她泣不成声,她似乎将内心的恐惧全部发泄在秦衍身上,秦衍觉得浑身被箍得很痛,但是他还是直直地盯着眼前那扇朱红色的门。

他在等。

等秋原烈推开门,来了结他们母子的性命。

秦衍想要记住这个男人的脸,记住这个倾覆了他秦家江山的男人的脸。

门被推开了。

一个白衣翩翩的俊朗公子闯进了屋子。

“慈贵妃!二皇子!”

白衣男子见到躲在桌子下的可怜母子,跪地施礼。

“是你,太好了!”慈贵妃破涕为笑,仿佛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快救皇上!快救皇上!!”

“陛下已经……”

秦衍的眼泪一直憋在眼里,但是听到这个男子说自己父皇遭遇不测之后,泪水就再也无法抑制。

“贵妃,门外只有一匹马,我……只能带一个人走。”

慈贵妃听完,全身瘫软地倒在了地上,她的眼睛仿佛死人,直直地盯着门外火光冲天的黑夜。

“带衍儿走吧,我留在这儿,陪陛下。”

“娘!”

秦衍刚刚喊出口,就被白衣男子一把拽起,飞也似地扶在马上。

秦衍出了屋子,才看到外面的景象。

昔日富丽堂皇的皇宫,如今已沉没在一片火海之中。哀嚎,叫喊,兵刃撞击不绝于耳,天空倒映着血一般的红。手无寸铁的宫女,孩童,被身披铁甲身材魁梧的士兵一枪刺杀,然后高高挑起,重重摔在宫墙上成了烂泥。那皇上的寝宫鹤清殿,如今血流成河,西北骑兵的铁甲在火光中散发着漆黑的光,那些兵刃带着殷红血色,战马咆哮,铁蹄铮铮,野蛮的铁甲撕裂了华美的绫罗。

秦衍回头去看自己的母亲,她鬓发散乱,华裳不整,充满绝望的眼睛正在望着自己。

那双充满绝望的眼睛也充满了希望,她一字一句地对秦衍说:“衍儿,秦家的天下,一定要夺回来!”

2.

长大后秦衍知道,五岁时单骑救主的白衣男子叫李清白,久居蓬莱岛,剑术超绝。也知道殷朝末年官官勾结使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殷朝的灭亡是大势所趋,秋原烈只是推进这趋势的人。

但秦衍还是恨。

仇恨驱使他更加努力,李清白要他一个时辰游蓬莱岛一圈,他便游两圈。李清白要他手臂绑沙袋挥拳一百次,他便挥三百次。

他就是要竭尽全力,保持身体的疼痛,只有这样,心中的痛才会减弱。

每当日落,秦衍就去岛上最高的那座山山顶,望着满天霞光生辉就会想起多年前那个命运被改写的深夜,冲天的火光与这霞光何其相似。秦衍一直坐到深夜,萤虫微弱,草木静穆,他的目光始终坚定望着西方,那是徽朝的方向。

他心中有什么在隐隐作痛。

李清白轻声走到秦衍身后,低低叹气。

“师父,我不懂一件事。”秦衍望着无边月色,问。

“何事?”

“为什么,为什么背负国仇家恨的人一定是我。”

李清白表情微变,心中忧愁:“殷朝,是天命,而你,也是天命。”

“我不服这天命。”秦衍紧紧攥住双手:“为何天命要我秦家二百年基业顷刻覆灭,为何天命要我一无所有只剩满心仇恨。师父啊,如果你像我一样,像我一样抛弃了母亲独自逃生,像我一样父皇被乱党杀害,像我一样眼睁睁看着别人掌管着昔日秦家的天下,师父,你就不会服从天命了。”

李清白又叹了一口气,他身上的白袍在月光下异常清亮。

“你生下来时星相大变,宫里掌管星相司的尘朔上报皇帝说星盘上示你为清明星转世,主衰亡,会连累国运。但皇帝沉浸在大皇子夭折的痛苦中,执意抚养你长大。那时皇帝便口谕于我,日后王朝不测,要我护你周全。”

秦衍低头不语。

“半年后,南北方旱灾不断,河涸江断饿殍遍野。一年后西域进犯,我师连连败退割三十城以求和。三年后周丞相亡,杜丞相勾结宦官欺上瞒下,皇上沉迷不老药,朝纲昏聩百姓流离失所。五年后诸侯异心,秋原铁骑进犯,终是了结了乱世。这是天命。”

秦衍心里很闷,那熊熊火光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火声凄厉,火光的红色染了半边天。

“师父,我相信天命。但我不相信这是我的天命,我要去找,找属于我的天命。”秦衍声音带着苦涩,他转过头,脸上带着泪。

“去吧,我的皇子。”李清白仰头望着远处莽莽夜色,那乌云终究是难掩月亮的光芒,月光倾洒,天地一片清辉,他说:“岛外有一悬崖,崖上有洞窟,窟内有一怪人,你去找他吧,他会帮助你。”

“师父,我……舍不得你。”

“去吧,去完成你的梦吧,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李清白转身就走,他的白衣在黑夜里分外醒目,很快就没了踪影。

“去吧,去完成你的梦吧,你是要做大事的人。”

这声音久久回荡在秦衍的心中。

秦衍眼中含泪,跪拜在地,朝师父离开的方向重重叩首。

3.

秦衍坐商船来到了悬崖,这洞窟被树木包围,里面漆黑一片。

秦衍壮着胆子走进去。

进了洞窟,怪石嶙峋,只听得水滴答滴答的声音。

“请问有人吗?”秦衍向漆黑的尽头喊。

声音向里传去,空荡荡的,发出一层一层的回声。

不过多久,一个低沉雄浑的声音传来。奇怪的是,这个声音没有传来回音,似乎是直抵耳边。

“进来。”

秦衍听完,更加惊讶地向深处走去。

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地方。这是一个圆形的洞底,正中间长着一棵巨大的树。

这棵树生长在暗无天日的洞底,居然异常繁茂。

只是树干与枝叶都是猩红色的。

“你在哪儿?”秦衍环顾四周,光线难以照进这里,四周很暗。

“我就在这里。”

这低沉的声音刚说完,突然洞底放置的烛台依次亮起。

秦衍看到,这棵巨大的树干上,居然长着一个人。

这个人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气质非凡,他的四肢已经融进了这棵巨树,有一把兵刃插在他的胸前,他的头低垂着,目光清亮。

秦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谁?!”秦衍戒备着看了看四周,回过头问向这个男人。

“我是贺冲。”男人的表情很兴奋:“啊哈哈,是李清白让你来的吧?嗯准没错,除了他没人知道这里,毕竟这个洞窟就是他一手为我打造的啊!嗯嗯嗯,你的资质倒还不错,值得我一死!”

“你认识我师父?”

“师父?嗯,是了是了,我不仅认识他我还杀了他喜欢的女人,哈哈哈,他倒是不领情,把我锁在这洞窟里,用我的精血来喂养这棵血树,来来来,我把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你,你快帮我把胸前的剑拔了去,给我一个解脱。”

秦衍这才仔细去看,那剑深深刺进贺冲的胸腔,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伤口流出,然后融进树干。

“贺先生。我,我不能这么做。”秦衍犹豫道。

“你废什么话?!李清白让你来找我不就是要把这把剑给你吗?来,现在你就拿了去,让我痛痛快快地死掉!你回去告诉李清白,我贺冲认输了,我贺冲这辈子没输给过谁,但是这次,我承认输了,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个痛快的死法!”

秦衍走到贺冲眼前,贺冲的脸上全是眼泪。

“求求你啦,孩子,让我死吧,我已经被锁了十八年了。”贺冲泣不成声。

“贺先生,对不住了!”秦衍跪在地上,重重叩首。

站起身来,双手握剑。

“好!”

这一剑拔出,剑身华光四溢,耀眼的银光从贺冲的身体流出,缠绕在剑身上流进秦衍的身体。

贺冲的身体迅速干瘪,巨大血树眨眼间干枯。

天地忽震,日月忽暗。一声龙吟从洞窟内传出。

4.

瀚泽殿。

一个身穿北斗七星长衫的男子跌跌撞撞跑进来。一头撞在了正批阅奏折的皇帝身上。

“尘命师,发生何事如此惊慌?”徽朝皇帝秋原烈扶起男子,问道。

尘朔瞪大了双眼,仿佛看到了最为可怕的景象,他的牙齿直打战,全身颤抖不已。

他手中的星盘翻滚在地,秋原烈命人去捡,被尘朔拦住。

“北辰离宫,荧惑守心。毕宿星坠,清明归位。”尘朔眼睛直盯盯地望着殿外的天空,颤抖着声音说:“陛下,那条未剿杀的龙,回来了。”

秦衍走在徽朝最繁华城市洛衡城的街道上,百姓人人面带笑颜且往来礼仪规矩,街上商旅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秦衍背后的剑正是贺冲体内的剑,如今这剑已变成锈迹斑斑的青铜剑,远比铁匠铺里的铁剑差。但是秦衍依然小心翼翼地带着他,他总觉得贺冲这个可怜的男人在这把剑里,他不舍的抛弃这个男人。

“嘿,你要去哪儿?还背着把破剑。”一个男子拍了拍秦衍肩膀,问。

秦衍转过头来,只觉得眼前这男子清秀极了,说不出来的好看。

“傻了吧你!”男子瞧秦衍一直盯着自己,怒道:“问你话呢!”

秦衍这才回过神来,说:“我叫秦衍,我想去皇宫,不知道怎么走。”

一听说眼前这个人要去皇宫,这清秀男子就好奇了起来,问:“你去皇宫干嘛?”

“找人。”

“找谁?”

“不告诉你。”秦衍一扭头,不屑地说:“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我叫采薇!”男子脱口而出。

“噗嗤!”秦衍憋不住笑了,他捂着嘴掩盖自己的笑容,说:“哪有男孩子叫采薇的!”

“我乐意!”采薇理直气壮地说:“快说,你要去皇宫找谁!”

秦衍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人在偷听他俩的对话,于是轻轻伏在采薇的耳边,小声说:“秋原烈!”

采薇的脸被秦衍凑过来给弄得俏红一片,仿佛是漫天晚霞,当她听到秦衍说出的三个字,更是惊讶不已。

“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找他干什么?”采薇疑惑地问。

“切,你个小屁孩儿能找他?”秦衍故意不屑一顾地说:“算了吧你。”说完自顾自地走开了。

“喂喂喂!”采薇又追了过来,缠着问:“快说,找他干嘛,不说别想走!”

“我说了你就能带我去?”

“肯定能。”

“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行吧。”秦衍抱着双臂,说:“我是他私生子,我要认亲!!”

“什么???!!!!”

采薇的眼睛瞪得比太阳都大。

5.

“带我去找他吧。”秦衍笑呵呵地说。

“怎么会怎么会,我怎么会,多了一个弟弟?”采薇嘴里小声叨咕着。

秦衍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男子掐着衣角低头念念有词,更觉得好笑了。

“对了,你多大?”采薇扬起剑,问向秦衍。

“十八岁。”

“这下完了!”采薇惊呼。随后赶忙捂上嘴,心里想:完了完了!居然是个哥哥!!

“诶,带我去找他吧,下辈子荣华富贵我可等不及了。”

“先跟你说明一个事情,我比你大!”

“什么比我大?”秦衍说着,眼睛不自觉地瞄向采薇的胸脯。

“辈分!”采薇义正言辞地说:“你快叫我姐姐,不然我不带你去!”

“凭什么?”

“我……”

“好好好,江湖上行走啊,多个朋友多条路。姐姐。”

采薇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转身就要带秦衍走。

“诶,等等。”秦衍叫住了采薇。

“干嘛?”

“就这样走?不换身衣服吗?我光看着都觉得勒得慌。”秦衍眼睛看着采薇的胸脯,讪讪地说。

6.

也许是在深山呆久了,当采薇换上女装时,秦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髻佩玉鸾,纤体着红衣。黛眉如山貌,明眸似星做,她看着秦衍痴痴的表情,满意又难为情。

“傻了吧你。”采薇给了一拳。

“咳咳。”秦衍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转转头看了看四周,语无伦次地说:“啊,走吧,那个……天气不错。”

采薇白了他一眼。

秦衍暗暗感慨,美女就是美女,翻白眼都这么好看。

采薇带着秦衍一路向西。西北黄沙漠漠,驼队在大街小巷游荡。

“喏,眼前就是秋明城。”

顺着采薇手指的方向,秦衍透过马车车窗看到了一个矗立在黄沙中的巨大城池。

这座城池里房屋皆以绿玉石为瓦,以翡翠镀门窗,五步一池十步一林,飞鸟不绝,商旅不断,在漫山遍野的黄沙之中,俨如一枚明亮的绿珠。

秋明城。秦衍心想,是了,这里曾是秋原氏的封地。

想到这里,秦衍又想到十几年前那个火光冲天的深夜,那如墨的夜色中,火光如血般红透半边天空。秦衍的心中隐隐作痛,他用手捂上胸口,心想,马上,就不会痛了。

马车颠簸地驶向沙漠中的皇都,剑微微颤抖,心隐隐作痛,秦衍的目光越发坚定与冰冷,采薇看了看眼前这个男子的脸,他虽称不上眉清目秀,但脸廓棱角分明,虽没有富家子弟的气质,但举手投足间又气宇非凡。采薇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他不是我的哥哥,而是夫君该多好。

7.

瀚澜殿。

秋原烈踱步在殿内,目光深沉。

“爹!”

采薇跟秦衍一前一后走进来,她一把扑到秋原烈怀中,撒着娇说:“你看我带回来了谁!”

秋原烈满脸宠溺地捏了捏采薇的脸。笑着说:“怎么?偷偷跑出宫的事情不提了?小心我让太傅罚你抄圣人言。”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殿前,秦衍正站在他们面前,眼神冰冷。

秋原烈心头一震。

这个年轻人虽然不认得,但他认得他背着的那把青铜剑。

那是帝王剑,殷朝的帝王剑。

关于贺冲和李清白的事情秋原烈略有耳闻,传言贺冲为剑痴魔引起江湖轩然大波,剑仙李清白为稳定江山代殷朝皇帝持帝王剑将贺冲锁在某处。此剑物尽天华,数十位奇工巧匠精心打造而成,只有身上流淌帝王之血的人才能驾驭。

所以,能拥有这把帝王剑是一回事,能驾驭这把帝王剑是另外一回事。

秋原烈稳住心神,严肃地对采薇说:“你先下去,我有事要与这少年谈。”

采薇瘪了瘪嘴,满不情愿地哦了一声,乖乖地离开了宫殿。

一袭红衣翩翩远去。

“殷朝帝王剑——【白孤】。”秋原烈目光炯炯,望着秦衍背后的剑,颤抖着声音赞叹道:“朕有生之年能见到这等神兵,不枉此生了。”

“你为何不动手杀我。”秦衍问:“进了秋明城,你有一万种方法杀死我而不被采薇发现,为何不那么做。”

“你说笑了,朕还不知你是谁呢。”

“你知道我是谁,见剑如见人。”

“配得上白孤剑的人,放眼当今天下,只有你我了吧。”秋原烈豪情万丈:“可惜啊,你姓秦我姓秋原,我们注定要分出个胜负。”

“出剑吧。”秦衍拔出白孤剑,剑尖指向龙椅旁的传国玉玺。

剑刃发出微鸣。仿佛诉说,仿佛哭泣。

8.

秋原烈拿出了剑,那是一柄通身银白的剑。

“十八年前你夺走的,今天我要拿回来。”

秦衍一字一句地说。

母亲绝望的目光,皇宫通天的火光,那殷朝子民的哀嚎与求救,那铁骑兵团的黑甲与银枪,那血流漂橹,金碧辉煌的宫殿被红艳的鲜血淋透,那女人,幼童皆做了枪下的冤魂,血腥的气味儿,触目惊心的屠杀,回荡在秦衍心间。

但不知为何,初上胭脂红妆的采薇竟也闯进秦衍的脑海。

秦衍感觉到,曾经充满仇恨的心,多了一抹胭脂红。

这红色正是仇人的女儿,她的父亲是自己发誓要手刃的人。

为何?为何?秦衍不懂,难道这也是自己的天命?

“你还没有决定,你在犹豫。”秋原烈手持银剑【徐风】,风轻云淡地说:“回去吧,做好决定再来。”

秦衍怒目望向眼前的仇人,这一刻,他等了十几年,怎么能轻言放弃。秦衍拼命去忘记心中的胭脂红粉,让自己的心再次填满仇恨。

“杀。”

秦衍轻声说道。

说完,他抬起青铜剑,这一刻,青铜剑身竟然锈迹尽皆褪去,露出了它帝王般的灿光。

光华倾泻,气势如虹。秋原烈横剑抵挡,兵刃相撞,自是火光四溢。

一声虎啸龙吟从瀚澜殿传出。

秦衍的剑越挥越快,金光如雨,狼牙一般侵食着秋原烈的剑势。而秋原烈体力不支,渐渐行动迟缓,勉强招架。

金光凶戾,银芒沉稳,一来一回,龙争虎斗。十几年前的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秦衍的剑越来越凶狠,他的眼睛变的赤红,全身的筋肉暴涨。

秦衍飞身跃起,剑刃刺下,气贯长虹。秋原烈大喝一声“坠!”剑身扬起,银白长剑竟然气势万钧,将秦衍击落在地。秦衍再次翻身,反手一剑直指秋原烈眉心,就在剑尖离他眉心近在咫尺时,采薇的笑容浮上脑海,秦衍动作一滞,秋原烈抓住机会,格挡住秦衍的攻势后侧身将剑刺来,这一剑秦衍避无可避,剑身贯穿胸膛。

“你还是在犹豫。”秋原烈望着秦衍血红的眼睛,不解地问:“你在放不下什么?”

秦衍看着自己胸腔淌出的鲜血,那鲜红的血液一如心头一抹胭脂红。

他开始发现,曾满是仇恨的心,被那胭脂红包裹,采薇的笑容,温暖,和煦,他仿佛在无尽冰原上的多年行走终于找到了绿洲。

秦衍慢慢垂下了头,慢慢沉下了目光,慢慢放下了剑。

咣当——【白孤】落地,他的心也跟着落进深渊。

他要杀的人,是自己心上人的父亲。

“这江山……我不要了。”

秋原烈惊讶地看着秦衍。

“师父说,我的天命是衰亡。师父说的没错,我不找了。”秦衍低头望着地上触目惊心的血滩,轻声说:“曾经我的内心充满仇恨,我为报国仇家恨失去了太多。现在我懂了,我不应去找我的天命,那是早就注定的事情,我要找曾经失去的温暖,而不是仇恨。”

秋原烈的手颤抖着,离开了徐风剑剑柄。

秦衍拔出胸膛中的剑,一如当日在洞窟里拔出贺冲胸中的剑。血喷出一地,秦衍知道,自己的生命在快速逝去。

“可惜啊,我醒悟的太晚了。”

秦衍倒在血泊中,眼睛直直地盯着殿外。

就像十几年前那个深夜,被母亲紧拥在怀的他直直地盯着朱红色的门。

他在等一个人。

那个人一袭红衣,初上红妆,一颦一笑皆可令秦衍内心动荡。

可惜啊,他终是没等到那个人,血液那样鲜红,像很久以前的火光,像心中郁结的仇恨,像意中人的胭脂红妆。

唯独不像他要夺回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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