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无忌随风过,醒来已是梦中身
地连海,海连天,零星的几座小岛悬浮于半空中,岛上种满了桃树,纷纷扬扬地飘洒着粉红色的花瓣。整个世界仿佛下着一场花雨。远处是一道石门,上面镂刻着古老的花纹和文字,你本能的靠前,一道强光刺入眼睛。原来,门的一边是另外一个世界。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上了十几年学,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雪。”
雪已经连下了三天了,且不说这个世界当真换了颜色,公路上的车开的愣是比走路还慢,就连学校里最老最有价值的几棵松树都被这雪给压折了。好在这下有这群熊孩子玩的了,各式各样的雪制生物霸占了整个校园,就连老师的车尾也因一坨便便的出现显得格外惹眼。
我和阿公一人一只手套,头戴棉帽,脸戴口罩,边走边躲避着各个方向的“流弹”,看着车尾上自己的杰作被大家拍照收藏,不禁哈哈大笑。阿公是我的同桌,因她复姓带个公字,起初便叫她老公,后来觉得太显眼也就阿公阿公地叫了起来。
二百一十七、二百一十八、二百一十九、二百二十、二百二十一、二百二十二……
“我觉得自己要完蛋了,你知道吗,我一想起学习就害怕到头晕恶心,越是不想一些东西它越是出现在脑子里,赶不走。每天中午都被吓醒,心一直怦怦直跳,你说它为什么跳的那么厉害,我为什么和别人不同?我肯定过不了高考,我告诉我妈她直说是我压力大,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懂?”
“我懂,我都懂,你和我一样太紧张了,不用担心,有时候你越在意……”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黑板上醒目的23让教室里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大家都各忙个的。唯一不同的,那个第三排的女生总是哭,而每当这个时候,无论有多忙她的同桌总会放下笔抱住她的肩膀,听她一遍一遍重复讲那一直没能克服的恐惧,然后绞尽脑子重新想另一个能帮助她的办法。
五百三十五、五百三十六、五百三十七、五百三十八、五百三十九……
一待到直教室里的人都走了,我和阿公慢悠悠的下楼,像以往一样一同回家。
“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就是手不自觉的颤动,写字的时候也这样,感觉不受身体的控制”,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来问我。
“哈哈,我能说我除了手发颤身体也发颤不?好几个月了,外加心怦怦直跳,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看她一脸认真,以为她和我之前一样,为了安慰她便嬉皮笑脸答道。
“不是,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要死了”,正说着她的眼泪哗哗流下来,我第一次见她哭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却不想自己抱着她也大哭起来了。
天下着朦胧小雨,校园里绿意分明,柳条飘荡。不知道是哪个蠢猪边哭边向对方承诺,“你死了,我替你照顾阿姨。我死了,你替我照顾妈妈,说到做到。”
二千一百二十三、二千一百二十四、二千一百二十五、二千一百二十六……
高考前一天,正式离开校园。一个女孩慢悠悠的走在石板路上,后面一直有个声音“小强小强”地叫她。她高兴地回头,向着十字路口骑车的女生挥手,“阿公,你今天的帽子真好看。”
三千三百三十三、三千三百三十四、三千三百三十五、三千三百三十六……
最后一次返校,校园里人声鼎沸,有哭的,有叫的,有撕书的,有拍照的。我和阿公趴在桌子上讲以往种种好笑的事,我问她:“你知不知道,其实这是我的一个梦,我们已经上大学了,有了各自的朋友圈,只是不太常联系。我知道我在做梦,可还是想一直在这个世界里。你相信吗?你看,我掐自己都不疼。”
一瞬间,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水汽。她离我越来越远,正笑着对我说话,可是我耳边嗡嗡直响,什么也听不到。
我猜,那家伙一定说她相信。
&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
狂风起,卷起漫天飞沙,吹的人睁不开眼睛。乌云蔽日,雷声作起,昏黄的天空压抑的人无法呼吸。
七千八百八十二、七千八百八十三、七千八百八十四、七千八百八十五……
车上载着的是什么?
你来不及思考,只知道必须奔跑。双腿已然失去了知觉,胸口也像被千斤石压着快要窒息,随着距离的逐渐拉长,心中的失落更是让全身虚弱无力。可是你还是咬紧牙,一定要追上,必须要赶上那辆车,就好像一旦失去,就永远不会再次拥有,就像是一旦错过,便是错过了这今生今世。
那是一个人吗?一个即将失去的人,一个一定要寻回的人。还是一个物,一个长年伴在身侧被视为知心好友的小物。还是一段回忆,一段早已被你葬在无尽海里却还是无法忘却的记忆?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到底要追什么,不知道它是什么,不知道它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能感受到的是胸口急剧的起伏撞击,是心里即将失去的慌乱和恐惧,是眼角流下的粘糊糊的温热液体。
街道上的人把你看成傻子,连你自己也觉得疯了。所有的东西在身边一闪而过,你不觉疲惫不知疼痛,你想要停止奔跑却忘了如何放慢步子。
时空的齿轮转动,画面在不停切换。
熙熙攘攘的广场上,你仿佛看到了它,它就在眼前。可是当你伸开双手以为将要抓到它时,才发现你什么都没有碰到。你望着眼前正在塌陷的世界,问自己: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你到底失去了什么
&明灯依然
睁开双眼,感觉大地在旋转。
天很黑,没有星星更没有一丝尘世的光亮。眼睛仿佛被蒙上了层层纱布,什么也看不到更不用说什么东南西北。周围没有屋,土地有些松软,大概是在旷野上。伸出手,只觉微风拂过手臂的清凉,此时应是盛夏。侧耳倾听,本以为会听到虫鸣叫声或是树叶在风中摇曳唰唰作响的声音,出人意料,周围一片死寂,甚至连虫儿的爬时的窣窣声也没有。
一股冷风从后背浮起,你站起身来想要离开这里,却总害怕迈出一步。你担心自己在一个陡峭的斜坡上,感觉前面就是万丈悬崖,一脚迈出就会落空。你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保护你的人在哪里。你小心翼翼的蹲下,双手环抱自己,因为担心脚下土地塌陷,只能用一只手抓紧紧抓住几株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前方隐约出现一丝丝光亮,像落日西坠漾出的余辉,又像古老的灯笼映出的微弱昏黄的光,你听到有人叫着一个名字,那人说来接名字的主人回家。
九千九百九十六、九千九百九十七、九千九百九十八、九千九百九十九……
你是谁?”
“妈,我是你的女儿,我是小雨啊!”
母亲的记忆在流失,她不记得我是谁,也不记得她是谁。每日醒来,她所面对的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个世界过着她完全不懂的生活,生活着完全不认识的人。她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童,每日都生活在对未知的恐惧和挣扎中。有时,她会要求我带她回家,起初我一遍遍解释给她听,说这里就是家,我给她讲这里是如何发生变化的,我们的房子如何建成的,可她总哭着说我在骗她,于是我只能哄她说过几天再过几天便带她回家。殊不知,母亲要回的家与现在根本不是一个时空啊!母亲的家是黑漆木门,种着韭菜的小园子,丈夫在屋外烧水,自己在厨房切菜,两个孩子一起嬉闹争着电视遥控器。母亲的家是二十年前的家,而如今早已不复存在。
……
“妈,还记得吗?这是我以前的初中”,我指着学校,跟她讲以前学校的种种以及现在的变化。而她却一直平视着前方,眼神没有焦距,我本想挽着她进去,却被她慌忙推开了。
“你别拉我进去,别的同学看到我会笑话小雨的。我穿的不好,也没有文化,我们小雨成绩可是第一名,我不能给我们家小雨丢人”,她紧张的像个犯错的孩子,又像突然想到什么往回快走,边走边念叨,“我不能跟她说了,小雨今天考试,我得回家做饭去了,否则做晚了,这孩子又不吃饭”。
……
“这个小姑娘,你怎么在我家门口蹲着啊!”
“我等我妈回来”
“我们家小雨小时候也和你一样,我不在家时总蹲在门口等我”
“那你家小雨呢?”
“对了,我家小雨去哪了,一直没见我家小雨……我知道了,她今天高考,还在考试呢。”
“妈,我已经考完回来啦!”
“你这姑娘,怎么乱认妈,我可不是你妈妈”
“哼,还说不是我妈妈,你看我手上的疤”
“是,你是小雨。妈妈这次,又把你给忘了。妈妈不想忘你,可……。”
“我知道,我知道,就算妈把我忘了,小雨也会第一时间提醒妈,会在妈妈耳边不停地讲以前的故事,直到你听烦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