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蘼粟
愤怒拥有孤立的某种特性;就像悲伤一样,它切断人的一切联系,至少是在当时,所有的关系都结束了。愤怒拥有被孤立者的一时的力量与活力。愤怒之中有一种奇怪的绝望,因为孤立就是绝望。失望之愤怒、嫉妒之愤怒、伤害他人的冲动之愤怒提供了一个以暴力方式发泄的途径,从中,人们能感受到自我辩护的快乐。
我们从不只是说我们感觉愤怒,然后就此打住;我们煞费苦心地解释我们愤怒的根源,总是为其辩护或解释。因此,我们的愤怒变得正当。这些语言都在支持着愤怒,并赋予它广度和深度,阻挡我们去发现真实的自己。我们或猛烈地或温和地责备他人;我们说他人应为我们的怨恨负责。
源自意志的行动不能根除愤怒,因为意志是暴力的一部分。意志是欲望、说谎之渴求的产物;欲望本质上就是侵略的、支配的。运用意志的力量去压制愤怒就是将愤怒转移到不同的层面,它仍然是暴力的。
哪里有分离、区分、一分为二,哪里就会有冲突。这种冲突存在,是因为我们将观察者与被观察者分离开来。当没有抽象之物而只有事实存在时,我就必须面对事实。当你用信仰、国籍、传统将自己与其他人分离开来,它们就会滋生暴力。所以,一个寻求理解暴力之人不属于任何国家、任何宗教、任何政党或子系统;他关注的是对人类的全面理解。
暴力最常见的表现之一便是愤怒。要调查你自己的愤怒这个事实,你—定不能对它做任何判断,因为在你构想出它的对立面的那一刻,你就会谴责它,因此你就不能看清真实存在。如果你说“我一定不能憎恨他;我必须怀有仁爱之心”,那么你就带着双重标准生活在一个虚伪的世界之中,要全身心地、充分地、即刻去生活,就要同真实存在、同事实共处,不带任何谴责或理由。然后你才能完全理解它,然后你就能同它说再见。
举个例子:当我说:我一定不能愤怒——这就是一种结论,一种抽象。但事实是,我很愤怒。如果我知道如何解决这种愤怒,那么它的对立面就不会产生。我能解决这种愤怒而不诉诸其对立面吗,即不说“我一定不能愤怒”?“我一定不能愤怒”这种说法就是它的对立面。只有当我不能理解愤怒的整个结构,从而不能超越它时,事物的对立面才会出现。
你感到愤怒,你的传统、你的文化说:“压制它,控制它,逃离它,使它合理化。”而这是白费力气,这只会妨碍你,使你不能观察这个唯一的因素——愤怒。愤怒没有对立面,只有它自身而已,所以你就节省下这些精力。
为什么你称其为愤怒?因为你以前愤怒过,通过叫它愤怒,你增强了你以前的经验。因此你在用你以前的经验观察现在的因素,因而也就限制了现在的因素。所以,命名就是在浪费能量。如果你不命名、不控制、不压制、不逃避,那么,你就保存了能量。那么,还有愤怒存在吗?
自由不是—种反应,而是在我们理解了反应之后,头脑的一种状态。反应就是对挑战的回应——它是快乐、愤怒、恐惧、心理上的伤痛——在理解回应的复杂结构中,我们会邂逅自由。那时,你会发现这种自由不是摆脱愤怒、摆脱权威等的自由。它本身就是一种状态,它有待待自我去经历,它不能因为你反对某事而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