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遗憾,我们总是后知后觉。”
01
凌晨1点27分,偌大的双栖山别墅里,唯独一楼餐厅的灯隐隐亮着橙黄的光,岳九蓉不紧不慢地将面前大大小小的保鲜盒,装满了自己亲手包的馄饨和饺子,整整齐齐地码在冰箱里,看着眼前这些乖乖躺在盒里的馄饨和饺子,她心满意足地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关上了冰箱门。
随着她轻盈的步伐,所到之处,都会有微弱的感应灯光照着她走过的地方,只见她悄悄上了楼,来到二楼西侧的一间卧室门口,定睛站了许久,她的手一遍一遍抚摸着那扇门,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长时间的思想斗争过后,她义无反顾地转身下楼,抓起沙发上的包,匆忙开车离开了南陵市。
“又想怎样?”南德几经挣扎,终于在听到手机震动了许久之后,才钻出被子,伸手腾空摸了半天,终于抓到手机,从鼻腔里闷出声来,仅仅几个字,已满是坏情绪。
“什么?怎么可能?你说什么!”许是被电话那头的人说的话惊到了,南德一个激灵,整个人跳了起来,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好在他一只脚先踩在了地上,才足以支撑住另一半身体的倾斜,勉强地倚着墙站定了脚,腿还在打软。
手机被他怯怯地丢在床头柜上,免提里,一个男人在嘈杂的环境里,一遍遍询问着,“你是南德吗?岳九蓉你认识吗?喂!她在中山隧道发生了车祸,您是她的家人吗?喂?如果不是,请您帮忙联系一下她的家人,她已经被送到中山隧道附近的中心医院,进行紧急救治……”
南德忘记自己是怎样听完这通电话,又急忙拨通了手机里仅存的另一个号码,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地把母亲出车祸这件事,复述给电话那头的男人,挂断了电话之后,南德情绪失控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摔碎了房间里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歇斯底里地仰天呐喊,“为什么!为什么!你以为你死了,你以为你死了你就有资格解脱了吗?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南德的右手手背在刚才砸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伤了,鲜血顺着他纤细的手指滑落,像被水稀释了一样,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许是今夜太过安静了,仿佛这血滴答滴答的声响,将南德的思绪瞬间拽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那时的南德才刚过五周岁的生日,他搂着妈妈岳九蓉从商店买回来的变形金刚,躺在被窝里,香甜地进入梦乡。
“咚!”一声巨响,家里的门,被人狠狠地踹开了,南德被惊醒后,慌忙爬起身钻进了床边的衣柜,小手捂着嘴巴,整个人卷缩在衣柜里,连哭都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是他!南德整个童年回忆里的噩梦!南德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的样子,因为每次他来的时候,都是晚上,总是半夜里一脚踹开门,进屋便是一阵酒气熏天的恶臭,寻到岳九蓉便对她一通拳脚相向,南德从来都不敢打开柜门,偷偷看看他的模样,岳九蓉曾经无数次叮嘱儿子,千万要藏好,一定不要出声,哪怕发生更可怕的事情,南德都不能出来。
南德只能屏息以待,直到听见外面那个人骂骂咧咧地走掉了,他才敢大口大口地呼吸,他才敢小心翼翼地爬出衣柜,颤颤巍巍地来到妈妈身边,用他那双吓到冰凉的小手,去帮妈妈擦拭嘴角、脸上、头上以及随处可见的伤口和鲜血。
南德清晰地记着,每每此时,岳九蓉都会伸出哆哆嗦嗦的双手,将他搂在怀里,双手攥着他的小手,安抚他“宝贝,别怕,妈妈没事。”
“妈妈流血了,妈妈疼!呜呜……” 南德终于可以在妈妈的怀抱里放声大哭,他小小的心灵,除了害怕,就是不解,他不晓得为什么那个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毒打自己的妈妈,他发誓,终有一天,自己长大了,一定会杀了他,他要保护自己的妈妈。
南德原本以为,那个夜晚,自从那个人离开之后,他和岳九蓉就能过上一段安稳的日子了,可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人刚走不久,家门口便出现了一辆汽车,因为那天晚上外面的大雨实在是下得太大了,大雨随风噼里啪啦地击打着家里的窗户。
车上下来几个大汉,岳九蓉想到事情不妙,急忙把南德藏回了衣柜里。
“妈妈!”
“嘘。”岳九蓉急忙捂住了南德的嘴巴,示意儿子千万别出声。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婊子!华哥说了,今儿就赏你好生伺候伺候我们哥儿几个!”那几个男人进屋就冲着岳九蓉动手动脚,嘴里还唾弃着她。
“慢着!我今天看你们谁敢动我!”岳九蓉随手抓起一把菜刀,冲着那几个人胡乱砍去。
“你砍我呀!砍啊,有本事你朝这儿来啊!砍呀!”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瞬间将岳九蓉制服,一只手将她拿菜刀的手,顶在墙上,另一只手锁住了她的喉咙,面贴面地蹭着岳九蓉的脸,舔了一下她眼角的血,嘴里发着狠。
“我求你了,别在家里,去,去别的地方,我都应你们。”岳九蓉恶狠狠地回视着那男人,像是在恳求,又像是在威胁。
“哼哼,你还真以为哥儿几个会惦记你?你也不照照镜子,配吗你?”那男人卸了岳九蓉手里的菜刀,一只手扇着她的脸,蔑视着。
“人呢?华哥要的人,藏哪了?”男人锁喉的手刻意用了力气。
“我,我不,不知道!”岳九蓉极力挣扎着,嘴里否认着。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你!”男人下了死手。
“力哥,住手!住手啊!她不动了!你会弄死她的!”一旁的眼镜男急忙上前抱住男人。
“咳咳咳!”岳九蓉刚被松了喉,整个人滩在地上,急忙换气,不停地咳嗽,许久过后,她才算活了过来。
男人在她耳边耳语片刻,吐了口痰,一行人便上了车匆忙离开了。
岳九蓉瘫坐在地上,眼睛朝衣柜望去,她知道,里面那双紧闭的小眼睛,一定听到了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她慌忙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衣柜前,打开门,将南德一把搂在怀里。
“好孩子不怕!妈妈的好孩子,不怕不怕,妈妈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绝对不会!”
岳九蓉连夜带着南德逃到了永清,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把南德留在了孤儿院,那是她一早就已经为南德盘算好的出路,也是唯一一条能让南德平安活下去的出路,那是比跟在她身边更好的活路。
002
“妈妈,我们要去哪?又要搬家吗?”南德抱着那个变形金刚,小心翼翼地跟在岳九蓉身后打转,任凭妈妈在屋子里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
“妈妈,我们这次再搬家以后,那个人,他,他不会再来了吧?”
南德的话刚出口,岳九蓉满眼的泪断了线地涌出眼眶,她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而是加快了收拾的速度,反而更加慌乱,一个不小心,将身后的水杯打翻在地,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南德一个激灵。
她赶忙搂了搂儿子,她知道,自从这苦命的孩子出生到记事以来,自己从来都没有给过孩子一天平静的生活,整天跟着自己东躲西藏,心里的愧疚感瞬间涌上心头,直至将自己完全淹没,久久不能自拔。她痛哭流涕地抓起了一个行李箱,拥着南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租来的破房子。
“妈妈,你和我一起打伞,你衣服都湿透了!”南德故意将自己的身体,往岳九蓉靠了靠,想让妈妈和自己一起打伞。
“你不要再动来动去的,现在雨下这么大,你想淋了雨再生病吗?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听妈妈的话呢?”岳九蓉突然的愤怒,吓到了南德。
“我,我,我听话,妈妈,你别生气,我听话。”南德咽下了刚想说出口的话,急忙跟妈妈认错,他知道妈妈不是故意凶他的,他就是知道。
“南德,我的好孩子,妈妈不好,妈妈知道你心疼妈妈,妈妈不该冲你发脾气!”岳九蓉边对南德道歉,边加急了脚步,好容易拦了一辆出租车,车在大雨中行驶了四十分钟后,在一个漆黑的街道停了下来。
“妈妈,这是哪?”南德警觉起来,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儿子,不怕,这是妈妈一个朋友的家,这里有很多很多的小朋友,还有很多很多的玩具,你一定会很喜欢这里的。”岳九蓉边按着门铃,边强颜欢笑地安抚南德。
“那,你会和我一起住在这里吗?”南德后退一步,怯怯地问岳九蓉。
“当然了!不过,妈妈还要出去工作,挣钱给南德买好吃的和喜欢的玩具,所以南德要乖乖地听杨奶奶的话,好好吃饭,好好和小朋友们玩,妈妈一有空就过来接你。”岳九蓉极力掩饰内心的难过和不舍。
“嗯,南德知道了,妈妈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听话的,等妈妈下班了来接我,像以前每天住在李妈妈家一样,是吗?”南德仿佛相信了妈妈的话,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蓉儿,你们来了,快进来,跟我进屋,今天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让人接接你,来,快进屋。”杨院长披着一件褂子,戴了老花镜,打着手电筒,一路领着他们母子俩进了院子,直奔自己的值班室。
“进来,快进来!给,你也擦擦,瞧给你们淋的,你这丫头,带着孩子,你瞧瞧,孩子淋成了什么样!快来孩子,到奶奶这里,我给你擦擦,现在已经入秋了,怎么让孩子穿这么少,小心淋了雨再感冒了。”杨院长将他们领进屋子,急忙拿了条毛巾递给岳九蓉,随即将南德拥入怀里,用另一条毛巾,去帮南德擦拭脸上头发上的雨水。
“杨妈妈,我,我没事,南德,他……”岳九蓉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时此刻的她,也只能狠下心默默流眼泪。
“没事,没事啊孩子,你放心,把南德交给我,你就踏实地去做你想做的事,这孩子,我一定帮你照顾好,哪天,你事儿办完了,只管回来,我和孩子一起等你。”
杨院长慈祥的脸庞上,有淡淡的忧伤,却极力安抚岳九蓉,那一句一句温暖人心的话,在此时此刻,只觉一股暖流淌在她的心坎上,很是欣慰,也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她以为这一切,等南德长大了一定会原谅她,她以为只有这样的选择,才是保护儿子最好的办法,殊不知她所做的这一切,南德躲在角落里全看到也听到了,就算他知道妈妈不要自己了,就算他知道他成孤儿了,就算他知道尽管他大声告诉妈妈,乞求她不要丢下自己,带他一起离开,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强忍着泪水,依依不舍地看着妈妈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那个永生难忘的雨夜里。
03
南德赶到医院的时候,岳九蓉已经死了,她最后还是没有撑到儿子的出现,再也没能听到儿子喊她一声妈妈。
“你明明已经不要我了!11年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你明明可以……”
南德一直把恨挂在嘴边,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其实一直在幻想着自己的妈妈能回来,多希望那个雨夜她能带他一起离开,尽管半年前自己心心念念的母亲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用尽了各种方式,把所有的怨恨和不满,都故意报复在自己苦命的母亲身上。
但是当他看到眼前那个女人被一块白布遮住了脸和身体,他的心如刀绞般疼穿了五脏六腑。他跪下了,抓起那只曾经温暖的手,此刻也早已冰凉刺骨,他撕心裂肺地咆哮着,他跪着一点点蹭到了她的面前,手缓缓掀起了遮住她面部的那块布,手本能地悬在了半空,她的脸上满是血渍,南德悲痛欲绝,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丁叔,蓉儿就交给您了!”
“放心吧虎子,我一定让蓉丫头体体面面的走。唉!多好的闺女啊,临了还是为那个混蛋……唉!”
南德闻声抬眼看了看门的方向,眼睛哭的太久,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听声音像是母亲身边那个刀疤脸。
“你们想干什么!走开!我不准你们碰她!滚!”南德见那老头放下一个箱子,拿出来很多工具后,便一把掀开了盖在岳九蓉身上的那白布,他上前扯住老人的手,狠狠地骂道。
“你还想干什么!你妈没了!她死了!为了你,为了你,她死了!这下你满意了?来来来,你过来,你看看她,你特么睁大你的眼睛,你看看她,为了你,她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你!”那个刀疤脸一只手锁住了南德的喉咙,另一只手恨恨地指着岳九蓉,愤愤地呵斥着他。
“虎子,你干嘛?你放开他,他还是个孩子。”老人急忙上前阻拦。
“丁叔,您别管我,您去忙您的吧,给蓉儿好好收拾收拾,她以前最喜欢臭美了,我有分寸,没事的。”
“走,我们出去说!”刀疤脸一个反手便将南德扔到了走廊里。
“你!”南德明知自己现在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他一个趔趄撞到了走廊的墙,幸好一只手抓住了长椅的扶手,才得以站定脚,没有那么难堪。
“你什么你,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你妈妈的朋友,老朋友!”刀疤脸看出了南德的异样。
“那……”南德欲言又止。
“算了,蓉儿都这样了,我也就没什么好瞒你的。今天我索性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刀疤脸瘫坐在长椅上,掏出一根烟,想点上,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又把烟装了回去。
“……”南德倚着墙,专注地盯着刀疤脸,迫切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一切他不知道的故事。
原来刀疤脸和岳九蓉也是在孤儿院认识的,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南德认识的陈天华,也就是南德手机里仅存的那个人,另一个就是省长陆长安。
他们四个人从小相依为命,陆长安是四人里的大哥,陈天华是二哥,岳九蓉老三,刀疤脸虎子排老四,四人打小就立下誓言要一辈子做一家人的,后来陆长安因为长相人畜无害,又学习好,被一对教授选中,当即办了领养手续,成了四人中第一个离开孤儿院的孩子。
后来被领养的岳九蓉就没有陆长安那么幸运,她去到了一个酒鬼的家里,尽管养母很疼爱她,但是年幼的她根本无法抵抗养父的家暴,她和养母几乎每天都在遭受养父的毒打和各种虐待,直到养母忍无可忍服毒自杀,岳九蓉便彻底没了盼头,趁养父酒醉不省人事的时候,她离家出走了,那年她才14岁。
她在外面流浪的时候,遇到了二哥陈天华,她才知道当年自己被领养后,陈天华也偷偷离开了孤儿院,原本想打听岳九蓉的消息,不慎被坏人抓去强迫他当小偷,他也是好不容易拼了命才逃出了坏人的掌控,迫于生活又入了帮派,整天在外面替人家打打杀杀,凭借自己不怕死的狠劲,在帮派里混的风生水起,再见到岳九蓉,他心生怜爱,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护着爱着。
“后来呢?”南德见刀疤脸欲言又止,急忙追问。
“后来你妈就跟陈天华好上了,开始那一年还可以,他很爱你妈,从不把外面的事带回家里,直到……直到陆长安的出现,陈天华就变了,像疯了一样,整天疑神疑鬼,怀疑你妈和陆长安。”
“他们,他们真的……”南德心里突然一阵刺痛。
“你妈没有背叛陈天华!我相信她!”
“可是,我……”南德眼神有些闪躲。
“你想说你和陈天华DNA那件事?”
“嗯。”南德脸色煞白。
“陈天华自从看到和你的那份DNA报告后,便开始疯狂地毒打你妈,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那一次,如果不是你妈誓死护你,被他打了个半死,一直挨到警察赶到,陈天华肯定早掐死你了。”
“也是陈天华运气好,那么多警察围追堵截,愣是让他给跑了。后来你妈就开始带着你东躲西藏,直到每一次被他找到,打的遍体鳞伤,再继续逃亡。后来陆长安出面解释,澄清了和你妈之间本就清清白白的事实,可是陈天华就是不肯接受,还找了曾经的几个小弟,扬言一定弄死你,你妈才想方设法把你送去了杨院长那里。”
“她呢?后来去了哪?又做了什么?”南德终于将这些年埋藏已久的话脱口而出,他很清楚,关于离开后的母亲,他何尝不是既想念又担心。
“过去那十年,她在监狱里!”
“什么!”南德惊出了一身冷汗,严重质疑自己刚刚听到的一切。
“那次,陈天华几乎要打死了你妈,扬言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你妈怕了,怕你出事,便随手抓起一个锤子还击,结果失手打死了陈天华,因为防卫过当致人死亡被判了11年,减刑1年,她出狱后便迫不及待地找到你,把你带回了双栖山别墅。”
“她服刑这些年,陆长安一直在默默地照顾你,也是他十年如一日从不间断的去探视她,宽慰她,让她知道你过得很好,讲所有关于你的事,这才给了她生的希望。”
“怎么可能?我……”南德不敢相信,在他眼里,他的妈妈是一个住着大别墅,开着豪车的富婆。
“那你呢?你又干了什么,这些事,你又怎么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我,我也是一个罪人!因为我当时没有离开孤儿院,后来陆长安上了大学,回来找我们,才知道他俩离开了,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他们,便得知二人早已经在一起,拿出自己的积蓄劝陈天华退出帮派,多次劝说无果,便只好带上我,回去他的世界,开始了他步步为营的仕途路。”
“他们……”
“你放心,他们之间清清白白!都怪我,是我不小心,让陈天华看出了端倪,跟踪我找到了你们的藏身之处,才发生了那次送你去孤儿院的事。对不起孩子,是我不争气,被陈天华砍伤了,才没有救下蓉儿,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抓走了。后来你家的房子拆迁,你妈让我把钱投在了房产上,在你妈几次授意的买卖后,没出监狱便挣了她人生的第一桶金,以我的名义成立了公司,她在里面负责掌舵,我便在外面为她打理生意,陆长安便以陈天华的名义和你保持长久联系,直到你妈出狱,直到你不理解她,时时处处跟他死磕,气她,她都不愿让你知道这一切。”
“我妈,她的死……”
“是意外!”
“真的是意外吗?”
“嗯。”
“我不信!”
南德听刀疤脸,不,该是虎子叔,听他讲了关于上一辈人的爱恨情仇,信息量太大,自己根本无从消化,他狂奔着跑出了医院,外面下雨了,好大的雨,仿佛回到了那年的那个雨夜。
“她没有丢下我!她没有不要我!她只是拼尽全力想保护我!妈!妈!妈!”南德终于喊出了心底最深处的想念,那已经久违的呐喊声划破天空,引得天边一阵电闪雷鸣,他知道,她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儿子。
南德见到陆长安的时候,是母亲下葬的日子,他终于亲眼看到了那个“陈天华”,多年来以别人的身份守护着自己的男人,那个众人仰望的男人,那个背负骂名却不做辩白的男人,眼睛湿润了,心里五味杂陈。
“南德,你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吗?”陆长安语重心长地自言自语。
“你爸当年一直怀疑你妈和我有染,其实关于你的母亲,她真的很美很迷人,让见过她的男人们,个个痴迷而神往,我也不例外,我爱她,一直都深爱着她,但是当我知道她选择了陈天华,我甘愿默默地守护着她。只是,她的命太苦了,也许就像她说的,陈天华就是她一生该渡的劫,是逃不掉的。”
“您……”
“我,怪我,怪我当时太软弱,如果,如果我那天坚决带走她,也许后来所有的事就不会发生吧?”
“那次是我因公事出差路过长陵,我太想和蓉儿见一面了,便没有事先招呼就不请自来,可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看到蓉儿的时候,她,她衣衫不整地瘫在地上,已经被折磨的神智不清了,我将她安抚好,打算报警,她极力反对,她说她怀孕四周了,她不想让陈天华愧疚难过,她担心陈天华知道自己是因为他引狼入室,才让一行酒肉兄弟糟蹋了自己,他一定会闹出人命的。我再三劝说,蓉儿心意已决,可谁曾想到,陈天华居然断章取义,误会了我们,任凭我怎么解释,他都不肯相信,还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蓉儿身上。”
“也许是老天爷垂怜你的母亲,才会有了你,尽管她在孕期里,饱受陈天华的家暴,而你却还是平平安安地出生了,有了你,蓉儿觉得所有的苦难与她都是值得的,她给你起名南德,难得的谐音,你也许不知道,陈天华不是他本名,他原名南向华,他怨恨自己的父母抛弃了他,被好心人送到孤儿院的后,他自己改了名字,这个秘密只有我们四人知道。”
“那,那个报告!”
“是蓉儿的主意。”
“蓉儿早已经厌倦了那生不如死的日子,没有尽头,她自己遭受怎样的打骂都不怕,但是她唯独不能忍受他伤害你,他竟然想掐死你,得知他想和你做DNA,蓉儿换了他采的毛发,结果出来后,他差点闹出人命,后来的事,虎子应该都告诉你了,唉!怪我,怪我瞻前顾后,怪我后知后觉……才知为时已晚。”
“那你为什么要以那个人的名义资助我?还让我对所谓的他心生敬畏、心怀感恩?”南德痛不欲生。
“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是她,她不希望你带着仇恨活在这个世上,她希望你在错失母爱的那些年里,至少能有这样一个人,温暖你,守护你,而这个人,就算离开了,他也是给你生命的人,因为他,蓉儿有了你。”
“我们以为,这一切都会烂在肚子里,最终被带进棺材里,可是蓉儿走了,她始终没有等到你再喊她一声妈妈,你是她的命啊南德!你是她的命!”
“我知道,我知道……”
南德看着冰箱里那一盒盒馄饨和饺子,他不停地抚摸着,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