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这桌年糕的瞬间,我突然想起了那些“年事”。
岁月历久又弥新,人心暖后又凉薄。
我虽没有吃遍人间美食,却也面对丰盛不动心,而唯有这一桌等待冷却的年糕让人心欲澎湃。
那岁月真好。
我奶奶烧火,灶膛里烟火猛烈,劈劈啪啪的柴禾里有木头的香味。我躲在她的怀里,沸腾的空气晕红我长满“萝卜丝”的脸,这种温暖一辈子难忘。
爷爷在揉粉,洁白的糯米粉与水和黄糖揉尽,一整块粘滋滋的面团,沉重,硕大,温热,甜香,像我的初始人生,但谁也不知道日后会被命运切割成多少模块。
我会偷偷去按这大块翻来覆去摔打的面团,她的柔软与坚韧,强烈的吸引着我。趁爷爷去喝水,我总是狠狠留一个自己的掌印。
蒸好的年糕要切割,那也是特别柔和的方式,奶奶不会用刀去切,那刚性的铁器可以切菜砍柴,却无法干净利落的的划分这些粘腻的软糯之物。奶奶用棉线把它们一块一块割开,侧面是齐整的糕体,我总是忍不住触摸。
点花,是我最喜欢的事,和堂哥总是争抢。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花,晒干后,沾上玫红色食用胭脂,一点一朵莲,开在我心上。堂哥总说,我点的不好看,他在旁边又示范性的点一遍,而我又觉得女孩子肯定比男孩子点的更好看,不服气的又点一遍,直到胭脂用尽。
从灶间出来的奶奶,看到客堂中一桌的团子成了花脸,总是勃然大怒,她拿起板刷追问我们谁干的,我们总是一溜烟跑到屋外,她骂骂咧咧“你们两个小瓜撒,我的年糕是拜菩萨的,阿弥陀佛,作孽哉,作孽哉
从屋里出去的我们,等待的是新春。
新衣服,糖果,蹄膀,鸡腿,以及压岁钱。还有,大年初一的灵岩山,扬起笑容拍张美照。
前几日,去看爷爷奶奶。爷爷说他腿疼不能长时间走路,奶奶说她另一个眼睛几乎看不见。他们开始跟我说想修复喜坟的事情,他们怀抱着思齐,心里是喜悦。
我说,你们今年做年糕了没?
爷爷说,哪里还能做的动?
我说,那有没有买两条啊?
奶奶说,没有,因为没人想吃,你爷爷血糖高,我胃不好。
我说,噢,那是的,多吃些水果蔬菜。
世间岁月,好像寡淡了许多。
空调暖人,不如灶火暖心。
美食养人,不如年糕养心。
岁月历人,不如年事沥心。
点点滴滴,愿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