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纪事
记得非常清楚，到北京的第一天，在叔叔家吃过午饭后，我就被叔叔派车送往打工的地方。
海淀区白石桥地区的一家中档餐馆，婶婶曾经的一个工厂的同事开的 。
说心里话，对于这个工作，我并不太满意。在那个年代，高中毕业的我干饭店，多多少少都有些“屈才”的感觉。何况来北京之前，我在青岛时就已经靠自己的能力找到过站柜台当售货员的工作，私自觉得那样体面一些。年轻时，我也曾挑肥拣瘦，难怪当今的大学生就业难。
可是叔叔当时只有两种工作让我选择。除了这个饭店的工作，还有一个就是军械修理所的工作。听说都是些针线活，手工缝制手枪枪套和炮衣什么的。
针线活？我一听就连连摇头。我从小到大，第一最讨厌做饭；第二最不擅长针线活。可是命运总是爱开玩笑，如今我偏偏找了一个厨师，后来做起了餐饮，于是与炒菜做饭就有了一辈子的不解之缘。
白石桥离叔叔家很远，很远，当然北京市区太大，太大，大到我无法想象。
叔叔和男友把我送到目的地之后，就离开了。男友曾经悄悄地问过我，“身上有钱吗？没有我给你点？”
我嘴上说，“有，不用了。“其实，天知道，我的兜里，哪有什么钱？可我就是这样要强得很，最怕欠人情，即使是男友。
内心其实在暗暗盼望着，期待着：给我一点钱也可以啊。
谁料男友更实在，信以为真，简单地叮嘱之后，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坐车扬长而去。城市难道就是这个味道吗？第一天就让我独自面对眼前的一切？
直到我们结婚后，我曾经告诉过他当时的真实念头，让我感到更加意外和好笑的是：他当时也没钱，好怕我会要他的钱！
这就是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往事，绝没有金钱的诱惑，也没有浪漫的海誓山盟，很真实，也很现实。
然而让我感到尴尬的事不止这一件。饭店里的员工们告诉我，餐厅已经转让出去了，新来的老板未必雇用原先的老员工，得等半个多月才能知道结果。
有点被人无端抛弃的感觉，没上班呢，就下岗了？既来之则安之。半个月的时间，我和其他几个员工们，整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玩耍。
那段时间，我学会了蛋炒饭。在山东老家，吃惯了面食，偶尔能够吃到香喷喷的白米饭，甚是新鲜。
锅里，放点油，搁点葱花，炼出香味来，然后把鸡蛋打上，炒成金黄金黄的颜色，最后倒入米饭……美味可口啊！那几天，天天吃到蛋炒饭。当然，之所以美味可口，也与自己亲自动手有关。
北京虽大，我却不敢走远，不能随意玩耍，因为兜里没钱。在城市里，没有钱，寸步难行。看到眼花缭乱的店铺，只有眼馋的份儿，索性不看。
只能在附近转悠转悠。最喜欢在夜晚，一个人走在北京的大街上，任冷冷的风吹过，任车辆行人来去匆匆，任思绪在无边的夜里飞舞。
都市的夜空，没有繁星闪烁，只有随处可见的霓虹灯，在夜的深处，闪着幽幽的、斑斓的光、迷人的光。还有，路边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里射出的温馨的灯光。每扇窗户里，都在演绎一个个我不知道的故事。
仰望着一扇扇窗子的模样，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心里不免升腾起万般遐想：若干年后，那扇窗子里面，会不会有我的影子？有我的故事？
女人总是爱做梦，感性的细胞充斥着每一根神经，思绪如云，如缕，随着霓虹在北京的夜空飘荡，载着我的灵魂，还有我的迷茫和永远看不懂的憧憬。
就在这个店里，虽然没有正式工作，我却也长了一些见识 。
员工里面，有一个女人，已经结婚生子，来自河南。听她自己说，老公在另一个地方当保安，孩子扔在了河南老家。
这些事情，在当时的我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我是山东人，孔孟的故乡，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坚定地认为：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应该在一起，怎么能分开呢？她们不仅仅夫妻分居，连孩子，一年都难得一见啊！感情呢？从何而来？家的感觉呢？
半个月，说慢也慢，无聊时会思念家人，徒增乡愁；说快也快，一眨眼的功夫，随风而逝。新来的老板不要老员工，我这个一天班也没上的人，一起被“扫地出门”，我只好打道回府，硬着头皮，来到了离叔叔家不远、武警五支队院子里的军械修理所，被分在了缝制手枪枪套的车间。
对熟悉针线活的妇女们来说，那工作得心应手，挣钱也容易，可对于我来说，却是异常艰难。
枪套的原材料都是一张张纯正的牛皮，被裁剪成了枪套的模样。线是麻绳，硬梆梆的。有一个木制的模子夹在两腿中间，先用改锥一样的东西在硬梆梆的牛皮两边上扎眼，最后用线穿过去，针眼要匀称，用力要适合，太紧了不行，太松了也不行。缝好的成品，分为一二三等级，工资就按照等级给钱。
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干吧！我的手，一点也不灵活，不听使唤，可想而知，想挣钱，痴心妄想。
车间里，清一色的都是女人，都是部队的家属女眷们。已婚的女人看透了风流韵事，嘴上像缺个把门的，什么样的话也敢向外吐噜，男女之间的那点窘事，被她们说得既露骨又好笑，我们未婚女孩不免听得脸红脖子粗。当然那段时间，却是我和男友最甜蜜的一段时光。
年轻时，以为那就是爱情了。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殷炳莲。
70后，笔名涵香，山东省诸城市作协会员，21世纪新锐作家网新锐之星，郁金香阳光会联盟公益事业的一员。曾经北漂15年，从事餐饮业。热爱双语写作，网络写作五年，喜欢哲学，心理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