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疫情原因，小朋友们都长期被禁锢在家。时间长了，同一层楼的小家伙们都热络起来，成天走家串户，各家轮着玩。最近半个月，这群小家伙们转移玩场，在我们屋子后面的那条长长的公共走廊上玩起各类游戏了，那里空旷明亮，也较宽敞，且不会听到家长的怒吼。

她们摆了一地的小玩意：玩具、运动装备及零食；她们在那里叽叽咕咕，大笑尖叫，或者互相追逐，很少安静的时候。

这条走廊就在我家和隔壁家的客厅、房间窗户外面，孩子们玩耍时的声音估计闹的他们一家坐卧不宁。老太太一家平日悄无声息，窗户、门都是常年紧闭，且窗户一直是拉着窗帘。他们家里的人从不跟外人来往交谈，也很少见他们进去楼层，神秘地紧；别人家门口一堆的鞋架子、童车，他们家门口干净地只有一双女士棉拖鞋。

现下这家就住着老太太跟儿子。几年前家里还有个很老的老头，腰弯成一道弓，瘦的只剩皮包骨，大概是一年多前去世了。儿子四十岁左右，中等个子，梳着大光明头，扎着马尾，平常长相，是理工学院的老师。

没过两天，物业的保安上来赶她们，且要求她们收拾东西返家，原来是隔壁的老太太投诉。保安一来，小孩子里做鸟兽散；等到保安走了，又手脚利索地集聚起来。

前天，老太太自己出面来轰小孩。她说话温声细语、弯弯绕绕：“你们作业做完了吗？没做完该回家了。”妞宝告诉她就是做完作业才出来玩，她又接着说：“还得上课啊，上课不能出来玩。”妞宝告诉上完课才出来玩的。老太太憋不住了：“我这里有个教授要线上上课，你们小孩子要有素质啊。”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念叨起来很琐碎，小朋友们一哄而散。未几，又卷土重来。

老太太大概忍无可忍了，直接敲门找小徐投诉：“我以前是中科院的老师，很有素质涵养......我们家有个教授要上课，不能吵....你是学校的老师，比你老婆有素质，我特地来找你说这事，请你管束一下......”小徐点头同意，并对孩子对她造成的叨扰表示歉意；当听到她编排我没素质，有点诧异，一口回到：“这跟素质涵养没关系，都会管束的。”

老太太这是在内涵我没素质没涵养的，我当地起这个评价。

三年前，我发挥了泼辣本色，跟老太太狠怼狠吵过一次。

那时小仔大概三四个月，我正在家带娃。上午十点多，我一时开心，穿着拖鞋抱着娃，在走廊里跑来跑去；还边跑边逗娃，发出阵阵欢快的“嘟嘟嘟哦哦哦”叫声。没乐呵十分钟，就把怕吵的老太太激出来了。

老太太佝偻着背，扎着个灰白的细小马尾。她戴着个黑框大眼镜，深陷的眼睛，瞳仁悬吊在灰灰的眼球上，说话时睁的老大，用力地盯着你。

她跟我说道：“你可以在你家屋子范围的走廊上跑，但是不要在我家屋子范围的走廊上跑。”

“我们家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做人要讲文明，有素质，有涵养。”

“你可能刚来城里，不懂这里的规矩，我可以教教你。”

“你们农村人，没这规矩，可是城里人要守规矩。”

我开始心平气和地听她讲，听到后面就炸了。一边哄着小仔一遍不耐烦地回她：“怎么了？走廊是公共领域，大上午的谁睡觉？吵着你啥了？公共区域还不许别人走啊？那是你家的吗？这楼里住的，谁不是高级知识份子，就你家是啊？我都在这住了五六年了，头一回看到你这么膈应人的老太太呢！”

老太太有点慌张，继续讲：“你可以走，但是麻烦不要发出声音吵到别人。”

我嚣张地很：“笑话，哄小孩不出声，你哄给我看看？”

老太太稀薄的嘴巴皱缩着，似乎在笑，又似乎紧张地努着。她开始话语混乱了：“我不哄小孩，你有一百万，就生就养；没有的话，倒不如不要。免得教不好养不好，是祸害。”

我又火了：“我没有一百万，我就生了，咋滴？教好养好是你说了就算？总比那些不生的强！”我在内涵她是自己儿子不生小孩就嫌弃别人生小孩。最后，重涵养护面子的老太太偃旗息鼓：“我不跟你吵了，你嘴巴太厉害了。但是你这样子的人，教小孩是不行的。”

过阵子，她另外一头的邻居小孩夜哭，哭了连续半个月。闲聊时，小孩妈妈透露，老太太受不得吵，来找他们了，开口说：“你们生小孩前，怎么不考虑清楚呢？”真是让人窒息的说话方式。

有好事的邻居老人热心跟她介绍儿媳妇，她认认真真地细数她家要求：“要模样好、脾性好、素养好、文化高......”人家问不早点找儿媳妇生小孩呢，拖到现在三四十才起念头，她回：“我们家儿子很优秀，样样都好，一般地看不上；我们家又喜静，也不太想生小孩。”然后正儿八经地讲她家儿子多么优秀。热心老人听得目瞪口呆，转头就把她的话传了出去。

当时跟她吵时，我是够泼妇的，难怪三年后她跟小徐讲话还内涵我没素质没涵养。但是，我得忏悔：下次再有类似事情，让着点，灰溜溜地走就是了，千万别气一个近八十岁的老太太；万一，她受不住，我的罪过可就巨大了。

只是，她这种温和且过分清高的说话沟通方式，会给她带来很多挫折。

前半生，应该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