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白头吟：卓文君】

我出生于西汉临卭巨贾之家，自幼享尽荣华。

17岁那年，摽梅之年的我出嫁不足一年，凤冠霞帔还鲜艳如初，我还没读懂爱，父亲为我选的夫君就病逝了。

我回了娘家，内心寂寂无可慰。

那一日，才华横溢的才子司马相如和县令登门，受到了父亲的热情款待。

这个儒雅的男子，轻抚绿绮，一首《凤求凰》如泣如诉，让我心动神驰。

我连夜出逃，只为了和心上人共谱爱的乐曲。

我们当垆卖酒，历经各种心酸，你的眸子还是温暖如初。可是你的一首《子虚赋》得到汉武帝赏识被封为郎后，你心生两意，忘了我们的患难与共，意欲纳茂陵女子为妾。

锦水汤汤也荡不平我的忧伤，

我愿与你长诀，重觅我皎洁纯粹的感情。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西京杂记》

公元前175年，我出生于西汉蜀郡临邛一巨贾之家。

我家祖籍邯郸冶铁家卓氏，世代靠冶铁为生，受秦始皇所迫搬到了临邛。祖辈诚信经营，传到父亲卓王孙时，我家成了当地的巨富。

我在双亲的宠爱下一天天成长，

我和哥哥一样学习诗书礼仪，音律。

很快，聪慧的我一步步成了当地闻名的才女。

我容貌秀丽，精通音律，尤擅弹琴，琴声常常让路人驻足，如痴如醉。

17岁那年，我嫁给了父亲给我选的如意郎君，我幻想着琴瑟和谐的生活。

可是我的婚姻还没有持续一年，这个人就病逝了，我带着满腹惆怅回到了临邛。

我的世界阴沉，家里的高车驷马，嘶鸣的马蹄声的喧哗也泛不起我内心一丝涟漪。

我以为我的世界从此荒凉，

可一个人的出现，却让我萋萋的芳心又燃起了幻想。

那一日，父亲设宴款待来往宾客，

长长的名单上，排在首位的是司马相如。

那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大才子，原是汉景帝的弟弟梁孝王刘武的门客，得到重用，梁孝王死后，他回到老家，成了落魄书生。

临邛县令王吉与司马相如他素有来往，交情颇深，

县令欣赏他的才学，多次邀请他来临邛做客，这一次，更是带着他到了我家赴宴。

父亲敬重文人，设宴热情款待了他们。

带着新奇，我透过门缝看着这个人人赞誉的才子。

那是一个儒雅的男子，才学更是了得。

席上，司马相如说话时有结巴，可他的文采斐然还是倾倒了众人。酒酣耳热之际，大家又提议想听听他优美的琴声。

这个才子端坐琴前，轻扣琴弦，一首如泣如诉的曲子蔓延开来。

这首曲子是《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艳淑女在此房，何缘交接为鸳鸯？凤兮凤兮从我栖，得托孽尾永为妃。交情通体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众人久久未语，他们听出了哀怨。

我亦久久未语，我听出了爱慕。

果不其然，侍女很快带来了书信，信里满满都是才子对我的爱慕之情。

我满心欢喜又忧心忡忡，父亲再赏识文人，也不会舍得让我嫁给一个落魄书生。

短暂的纠结后，我干了平生唯一一件大事，我从后门走出家门，和等在外面的司马相如策马加鞭私奔了。

我要和他在一起，让他成为我的夫君，

我想父亲早晚还是会谅解我的。

我们到了四川，他推开了家里摇摇欲坠的木门，一脸内疚地看着我。望着家徒四壁的房子，我笑了笑，夫君只会写文章，家里的窘迫我是预料到了。

为了生计，我们再次回到了临邛。

我们卖掉唯一的马车，在临邛开了一间小酒铺。

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做羹汤。

我系上围裙，当上了掌柜，当垆卖酒，夫君和伙计酒保一起洗涤酒器。

临邛有我的众多亲友，加之我们才子佳人的 美名，生意一天天好了起来，我们的日子过得艰辛也温馨。

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父亲听闻私奔的我们开了酒铺，先是愤怒，觉得没脸见人，可是很快他又在亲戚的劝说下，接纳了我们。

父亲给了我们家仆和银两，我们回到成都，在琴台路安家，过上了衣食无忧，你侬我侬的日子。

富贵如浮云，对于现在的生活我很是满意，只要和夫君在一起，我并没有其他奢求。

可夫君以前为梁王写的《子虚赋》传到了汉武帝面前，词藻优美，意境高远的赋受到了汉武帝的赞誉。

汉武帝大笔一挥，宣了夫君为郎(帝王的侍从官)。

君意不可违，我纵有万般不舍，还是送夫君上了前往长安的马车。

夫君信誓旦旦，安稳下来就回来接我。

我和夫君患难与共，我想他一定会回来接我，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等来了却是他要纳妾的消息。

夫君到了长安，受到汉武帝赏识和重用，

他过得风生水起，却也忘了我。

他沉溺于逸乐、常常去青楼，和风尘女子为伴，还认了真，欲纳茂陵女子为妾。

我在家左盼右盼，等来的却是一封十三字的短信: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数字这么多，却独独少了一个亿，聪慧如我，很快看出夫君是淡忘了我们的美好记忆了。

我心凉如水，带着伤痛回了《怨郎诗》：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却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不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凭栏，九月重阳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焚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榴花红如火，偏遭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已心寒，忽匆匆，三月桃花流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恨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我不惜背叛家人，与夫君私奔，当垆卖酒，也无悔，可是高官俸禄后的他却忘了我。

我悲愤异常，又作了一首《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诗信的末尾，我还附上《诀别书》：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爱情是纯粹和美好的，我愿和心上人白首不分离。可如今他被权贵和美色迷惑，有了二心。

锦水上鸳鸯戏水，可我们的感情走到了诀别。

文字高傲的姿态是给人看的，

我的文字表明诀别，可我的内心却无比凄凉。

绝望的我再次收到了夫君的来信：

“诵之嘉吟，而回予故步。当不令负丹青感白头也。”

捧着信，我喜极而泣，泪流满面。

我的信唤起了夫君的初心，

他要和我情意矢志不渝，一路到白头。

不久，夫君辞去官职，风尘仆仆到了家，

他向我许下今生永不纳妾的誓言。

我谅解了他一时的意乱情迷，

用我全部的柔情再次接纳了他。

我们在林泉安居，

远离世人与喧嚣，过上了落英缤纷的日子。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我爱慕夫君的才华，我不惜连夜私奔，只为与他相守一生，我多想永远陪着他。

年华易逝，十年弹指间消去，

公元前121，我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结。

那天，我的耳畔萦绕着夫君永不纳妾的誓言......

我不会知道，这个和我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誓言的年迈男人很快又娶了别人。

我为爱私奔，当垆卖酒，

可是他念念不忘的终究还是要纳妾……

湘西小木鱼.2018.3.13

愿和你在历史长河中，寻找至纯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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