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温斓是受邀回国内进行儿童自闭症课题交流研究的，交流期间，每周五上午在上海某三甲医院坐诊。

据说温斓的号已被号贩子炒至数千元，而仅仅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这是温斓不愿意看到的，她更愿意自己门可罗雀，每个孩子都展开天使的翅膀，有孩子该有的模样。

又到周五，温斓早早来到办公室，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个上午的精神洗礼。因为每每面对患儿和家长，她都有发自内心的悲悯。作为医生来讲，温斓的神经有点温润还不够坚强。但她的医者父母心，正是家长喜欢的地方。

敲门声过后，走进来一家三口，男的高大瘦削俊朗，女的由于长期操劳满面倦容，两人牵着的小男孩四岁的样子，长得很讨人喜欢，却一脸漠然。

回国后，温斓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情景，她没抬头，问道：“小朋友叫什么名字？第一次就医是什么时候？”

“林温乂，一年前发现开始就医的，但没什么改善。”孩子妈妈回答。

林温乂，林温乂，这个名字似有万千力量响在温斓耳边，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名字？

猛然抬头温斓就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双眉眼。

“林思凡？”片刻的大脑空白后，温斓恢复了平静。

林思凡的吃惊程度不亚于温斓，他明明记得温斓读的是心理学，怎么会成了医生呢。

“温斓，好久不见。”他故作镇定地回答。

“好久不见。”

最高兴的是孩子妈妈，她嗔怪丈夫道：“原来你和温医生认识啊，太好了，太好了。”她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显然没注意到丈夫的异样。

温斓详细询问了孩子自出生以来的情况，看了之前就医的病历卡，试图和孩子进行交流，但孩子没什么反应。

“温医生，您说孩子自闭和我孕期有没有关系啊？”孩子妈妈怯怯地问。

“别胡思乱想了，这是概率问题，和你没有关系的。”林思凡拍拍妻子的肩膀安慰道。

“一般来说，如果孕妇在怀孕前3个月受到病毒的感染，或者在受孕早期用了一些抗癫痫药物，或有酗酒等行为，情绪极度抑郁等会增加胎儿得自闭症的概率，但是都是不确定性因素。”温斓客观回答她。

“我就知道，是我害了小乂。”孩子妈妈都快哭出来了，她和温斓说了很多，说她孕期情绪不好，说她当时不懂得自我调节，说她很后悔自己犯的错误让孩子来承担。

温斓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思凡一眼，慢慢对孩子妈妈说：“不，你没什么错，你也是受害者，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夫妻俩的感情如何，但是你的丈夫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林思凡也一起安抚着自己的妻子，咨询大概又持续了半个小时，温斓开了药给小乂，约好了下次治疗的时间，亲自送他们出了门。

02

暮色四合，温斓穿着真丝睡袍，端着红酒杯站在28楼的窗前，久久注视着窗外璀璨的灯光，渐渐地目光和光线融为一个点，点开了她关闭多年的记忆之门。

那时的她年方二八豆蔻年华，亭亭玉立，成绩优异，是名符其实的校花。

他才华横溢，桀骜不驯，家世良好，骨子里有与生俱来的倔强。

当时写情书给温斓的人很多，温斓都礼貌拒绝，原封不动退还给对方。

在一次作文课上，温斓刚打开自己的作文本，几行帅气的字映入眼帘：

你是我的眼睛，

左眼是长庚，右眼是启明

我的世界里没有黑暗，

黑暗中你是我的眼睛。

越过迢迢银汉，

我听得到你飘飘渺渺的呼唤，

站在天涯的尽头，

你的凝望让我怦然心动。

牵你的手，

跟着我走

。。。。。。

你愿意吗？

温斓不知道是谁写的，她心里竟然有一丝丝的喜欢。

后来林思凡又写了一封长信给温斓，开篇便道，佛祖有云，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他愿用生生世世的所有换今世和她牵手到白头。温斓被吓到了，心里想：到白头，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说的清呢？

年轻的女孩子，对有才气的男生总是缺少抵抗力；年轻美好的女孩子对男孩子总是充满吸引力，他们像两块磁铁，“拍”的一声互吸在一起。

幸亏他们都是理智又有理想的好少年，他们互相鼓励，非但没有耽误学习，反而越来越出色。

温斓记得她十八岁生日的那天，下了晚自习后，她们走到操场上，林思凡拿出一个空空的许愿瓶，认真而郑重地对她说：“以后的每年我都会送一颗心给你，等许愿瓶满了，我就娶你！”

03

大学生活开始了，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一起，每天都充满了新奇和惊喜。

军训的时候，高挑漂亮的温斓就引起了男生的注意，但她独来独往，俨然一个冷美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任性她的美好只盛开在林思凡那里，她会无下限的欺负他，他都全盘接收。

她记得这个即将升入大学的暑假里，奶奶生病住院，父母在外经商，只有他陪在左右，不辞辛苦和她一起奔波忙碌的样子。

而优秀如他，自然也是女生追捧的对象，但他只会宠溺地对温斓说：“我看不到别人，我的眼里只有你。谁让我上辈子欠了你。”温斓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自己上辈子欠了我？”“不然呢，怎么解释只有你才是我的死穴？”说完两个人抱着笑作一团。

临近毕业，大家都为工作奔忙，温斓和林思凡和其他人一样忙碌。

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温斓联系不上林思凡了，打电话没人接，宿舍也找不到人。

他一直都在身边，这时温斓才感到对他噬心的想念。

温斓担心林思凡，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明明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丢下她的。

林思凡再来找温斓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还没开口说话，眼圈就红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交给温斓一封信，还有一个红色的小盒子。

温斓看完了整封信，她很早就知道有个他父母领导的女儿一直喜欢他，他父母现在处在紧要关头，向他这个做儿子的求助，只要他答应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他们家就能顺利渡过眼前的难关。但是他不想失去温斓，他说如果以后的日子没有温斓，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觉得快乐温暖。可是父母的养育之恩，又让他无法违背他们的意愿。

温斓明白了，她拿起那个红色的小盒子，打开，细细的一枚铂金戒指，温斓戴着它去见了林思凡最后一面。

然后温斓消失了。

再见就是开篇的那一幕，已事隔多年。

他们有那年，没有太匆匆，却还是抵不过世俗的人情冷暖。

04

接诊小乂后，温斓尽心尽力地给他做治疗，三个月的时间里，小乂渐渐有了起色。

孩子妈妈特别感激，一定要请温斓吃饭表示感谢。

从始至终温斓都掩饰的很好，尽量不让孩子妈妈察觉她和林思凡的关系。

因为顺路，饭后孩子妈妈坚持让林思凡送完她们母子后再送温斓回家。

当车上只剩温斓和林思凡，气氛略显尴尬。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林思凡说：“无论如何，真的谢谢你对小乂这样好。”

温斓刚开始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说：“我当小乂是自己的孩子。林温乂，不就是我们畅想未来时给孩子取的名字吗？不管男孩女孩都可以叫的一个名字，我们俩最满意的一个名字。”

林思凡也沉默了一会，又说：“说实话，我有的时候在想，我们没有在一起，也挺好的。我真不知道如果我们的孩子是小乂这个样子，你要怎么承受，我不忍心看你受苦。”

“我们也有过一个孩子，只是当他还是一个细胞的时候，就被我弄丢了。当时我刚到国外，一边读书，一边教汉语，一切都不适应，最后晕倒在路边的艳阳里。等我再醒来，已经在医院了。医生告诉我，一个小生命没有了，而我都不知道他存在过。当我听到‘林温乂’时，恍然觉得他就是我的那个孩子。”

林思凡再也控制不住在温斓面前失声痛哭，他这么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如火山般爆发出来。

温斓像安抚小乂一样安抚好了他，她告诉他要学会放下，要善待妻子，她也很不容易。

05

温斓去一座据说很灵的寺庙求了签。

师傅和她说：世人皆有缘，若无相欠怎会相见。

回来后她申请提前结束这里的交流转到别的城市去，她想现在的样子，也许就是最好的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