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不后悔,下辈子绝不这样过

作者:虞菜菜

摘自:《活着便要温柔相爱》

原题:《备胎姑娘》

经北京时代华语图书股份有限公司授权

编辑:水木文摘(mweishijie)

图片发自简书App

讲这个故事以前,我必须去抽根烟。这故事惨烈得我不得不先吸根烟来抑制住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

备胎姑娘是我最爱的姑娘之一,我一向中意有血性的姑娘,而她恰好将血性这词发挥得淋漓尽致。

多年以前,我还是个古惑仔般年少轻狂的伪太妹。好姐妹被人渣劈腿,我们几个好朋友听闻此事后,准备伸张正义,代表月亮去消灭那对狗男女。一行五六人将“罪人”围进厕所,你一句我一句打起了嘴仗,却迟迟没有人敢动手。

早说过,我们实际上只是深受香港电影影响的伪太妹。那男的起初被我们人多势众所震慑,不敢肆意。时间久了,看出我们也就是人多而已,顶多算几只纸老虎拼凑起来的巨型工艺老虎。他不耐烦地推开我们,企图走出厕所。

我们几个细胳膊细腿的黄毛丫头哪里是男人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他突出重围。眼见他要带着那新欢走出厕所的时候,不知怎么“轰”的一声,他又摔回我面前。

备胎姑娘嘴里叼着烟,犹如天降神兵一样出现在我面前,她说的第一句话是,靠,你们真磨叽!

然后她抄起身边最近的垃圾桶,一桶就扣在了男的头上。一瞬间,我们惊叫四散,鸡飞狗跳,生怕桶里的污秽沾染到我们身上。

闪人!姑娘把烟一甩,拉着我们就走。

回头看看那男的,头上一脑门子的脏纸巾,酷酷的飞机头上还挂着一片略带血迹的苏菲日用柔棉。这得一辈子都留下心理阴影了吧!站在身边的新欢惊魂甫定,却又掩饰不住脸上鄙夷的表情。想必被装满姨妈巾的垃圾桶扣过脑袋的男人,即使长得像谢霆锋也不会再有劈腿的资本,更甭说被无知少女所崇拜了。

我和姑娘的第一次见面就在血腥暴力中完美谢幕。

后来,我才知道这姑娘是我们其中一人叫来友情客串的帮手。在我们几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面前,我简直把她膜拜成了神,在我心中,她可是随手一击就可以爆出敌人十几万血的实力干将。

以后的日子,我们时常厮混在一起喝酒。

她说以后开家酒吧,取名Waiting Bar,我做调酒师,她做打手,取艺名小辣椒。谁来闹事,一玻璃瓶砸下去,让他脑袋开花。并像电影中那样,一脚踩在敌人身上,捏着他的下巴,告诉他,你记住我叫小辣椒。我们听罢,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那时候的备胎姑娘还放荡不羁,桀骜不驯,喝起酒来一杯干,骂起人张牙舞爪,活像个真汉子。她说,什么都不能让她低下高贵的头颅,除了洗头的时候。

再后来,她遇见了某君。至此,她的日子再没有平静过。像一本写坏了的三流言情小说,除了眼泪还是眼泪。

备胎姑娘当然不是一开始就是备胎,她和某君曾经也是人人称羡的情侣。他们俩的私情,是我最早发现的。我们一起出去唱歌,唱着唱着两个人就都消失不见了,一个说去抽烟,一个说去厕所,一前一后。等了半个小时,还不回来。我出去买酒,看见他们躺在大厅的沙发上正腻歪。

姑娘躺在他腿上,温柔似水。他们深情对望,用眼神纠缠对方,姑娘眼里满满都是柔情蜜意,含情脉脉得可以漫出来淹没某君。

我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所以我大煞风景地冲过去说了一句,靠,你这样太娘们了,受不了!然后脚底抹油火速开溜。

我想某君是真的爱过备胎姑娘,他可以点一桌子姑娘爱吃的菜,帮她除去辣椒,剔去葱花,轻轻夹一筷子鱼肉,声音柔和,情意绵绵地告诉她,这鱼为你挑过刺了。也可以陪姑娘她耍酒疯,从三点闹到六点,姑娘醉得不轻,不依不饶非要开车。

某君一咬牙,系好两人的安全带,怀着一起去死的心就把钥匙给她了。吓得我们看的人魂飞魄散,脚软得移不开步。好在她实在醉得太厉害了,找不到插孔才作罢。

某君对姑娘好的时候特别好,真真是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他宠溺她,愿意把整个世界都给她,想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送给她,如果可以,他能把自己的心拿出来给姑娘看。

姑娘自不用说,也是爱他爱得要死。光为爱人织毛衣的事就做过好几回。

为了他,姑娘把自己一箱子的牛仔裤打包放床底,换上清一色的长裙淑女装,甚至连烟也戒了。

曾经说过什么都不能让她低下高贵的头颅的姑娘,走路都换作了小碎步,低着头小鸟依人偎在他身边。

每次看见她,我们都特嫌弃她,恨不得异口同声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反正姑娘现在也迈不开步子,更别谈耍出当年踢倒贱男的无影脚了。

他们曾经这么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不好了。

最初是不分昼夜地争吵,从拌嘴开始,到家里锅碗瓢盆没有一个完整的,油盐酱醋撒了一地。

某君变得时常不回来,姑娘将家里所有能摔碎的东西都换成了塑料的,时常在天涯上研究如何智斗小三。她要知道怎么跟外面的妖精斗法。她领悟到再闹下去,他迟早要离开她,他给了姑娘全世界,如果没有他,她也就失去全世界了。

但是,关系总是毁灭容易,修补难。一旦出现裂痕,无论怎么努力缝补也难破镜重圆。

最终,姑娘也没能留住他。某君提出和平分手,姑娘只得无可奈何接受。吃散伙饭的那天,他们一路向东湖走。走到湖边,姑娘跟他说,我想下去游泳,你陪我下去游泳好吗?

某君面无表情地回答她,你疯了吧,这么冷的天。

姑娘心里唯一的希望哗啦啦一声被击成碎片。换作以前,某君肯定二话不说脱了衣服就往下跳。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真的不再爱她了,他现在要把他给的全世界收回去。今后的她要在这个世界孤苦无依,流离失所了。

那一刻,她几乎想到了死。

姑娘一声不吭脱了外套,踢了鞋子就往湖里跳。

某君被吓得灵魂出窍,根本反应不过来。等他身体能动了,赶紧脱了衣服往下跳。

他在湖中央遍寻不见姑娘,回头一看,姑娘正站在湖边哈哈大笑,止不住地大笑,笑得眼泪横飞。

姑娘朝他大喊一声:“我放你走。”然后捡起他的衣服和鞋子一路狂奔。

那一晚,备胎姑娘拖着劫后余生的身躯和她湿淋淋的头发走了很远,从东湖一路走到长江大桥,一路走一路流泪,每个经过她身边的人都忍不住侧目——他们都以为她要跳桥。

可是姑娘没有,她不想抱着过去的记忆活着,但是她不能死。

后来说起这事,姑娘叼着烟,眯缝着眼睛跟我们说:“如果我为这事死了,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姑娘走了一晚上,走到天亮才走到家,冻得全身止不住地抖,嘴唇发紫,在浴室冲了一个小时的热水才缓过来。接着的几天她发烧到三十九度五,差点转肺炎。在家躺了半个月以后,姑娘复活了,照之前那样和我们嬉笑怒骂,只字不提过去的事。

身边的人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发烧把脑袋烧坏了,记忆都给烧没了。

只有常和她喝酒的我知道,醉后的她流了一地的眼泪,烟烧到尾部了也不知觉。

她说,我抱走他的衣服,留他一个人在湖里,就是为了让他恨我,既然爱不能让他记得我,那就让他因为恨记得我吧。

有人说爱情就像发烧,从脸红身体升温开始,再到头晕目眩,最后带给你的却是全身疼痛直至心脏。发烧总有一个过程治愈,而身体里的某些细胞死亡了就再也不会复生。

那场烧,烧掉了她的整个世界,从此以后姑娘眼里的明媚消失不见了,笑与哭都只是表情,没有爱,没有恨。她生活在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他、漫无边际的黑夜里。

姑娘在我面前颓废过好一阵子,接着自己报了个语言班,埋头苦读雅思。从此,神龙见首不见尾。

时间白驹过隙,一晃三年。这三年里,姑娘修完雅思修法语,修完法语,修德语,从来没有停下来过。她是怕一停下来,过去的回忆会如潮汐翻涌淹没她。

姑娘和某君也没再联系过。我们都以为他们将老死不相往来。毕竟已经三年过去,这世界瞬息万变,巨大森然,想见的人走遍全城尚且无法遇上,何况还是刻意回避的两个人。

可惜缘分诡谲难测,他们还是见面了。

备胎姑娘坐在麻将桌上打牌,某君推门而入,两人一眼对上。

那一刻,周围的空气一半火焰,一半冰山,爱恨情仇全部夹杂在一起,只差要爆炸了。

姑娘愣住,手抖得把红中都摔了出去。

没有察觉到异常紧张的气氛,不明就里的路人甲还把姑娘上家的位置让给了某君,要他坐下打两圈。某君盛情难却,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我坐姑娘对家,瞧着这两人的表情,大气不敢出。某君的对家也是心知肚明的人。我们四个人各自心怀鬼胎地码牌,焦虑得我一手汗。事不关己的我们绝对紧张过两个当事人,姑娘却早已收起慌张的神色,面无表情、默不作声,眼皮都不抬一下。

直到某君心不在焉地打出一张六索,姑娘拿下来,推出四张六索,从牌尾摸出一张牌,看过以后重重地把牌“啪”一声拍在桌子上,接着推牌,叫了一句“杠上开花,和了”。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某君静静点了一根烟,掏出钱包,把钱丢在桌上。倒霉的我和另一个人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乖乖掏钱。姑娘收了钱,起身叫了另一个人顶了她的位置,推脱说身体不适先走了。

我们都以为这事没有下文了,结果撞破他俩旧情复燃的居然又是我。

要是买彩票能有这样的中奖率,我应该早混成湖北首富了吧。

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我在小区门口,看见他们一前一后地出来。

姑娘看见我,赶紧支走了某君。

我和她坐在咖啡馆,姑娘不敢抬头看我,和我最初撞见他和她坐在大厅沙发上聊天时一样。

我问她,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姑娘回答我。

不知道?你们这样多久了?从上次见面开始?

姑娘默认。

你们有没有复合。我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没有。姑娘底气更加不足了,说,我从来不找他,都是他找我。

你们上床没?我问,她没有回答。

嘿,这还不明显吗。曾经威震四方的天兵姑娘沦落成了一位备胎小姐。

她用三年构建起来的坚固防线,在他弹弹烟灰后,就被全面击溃。

他勾勾手指,姑娘就温顺地回到他身边,过去被抛弃的伤痕被清洗得一干二净。

人就是永远学不会长记性,抑或是人根本不愿学会长记性。

不管关系是多么复杂与不堪,好在,他回来了,带回了她的世界。姑娘的眼睛里又开始闪烁光芒了,亮晶晶的,好像住满了星星,甚至连嘴角的微笑弧度都变大了。

我们的确看见了姑娘的改变,在冰天雪地的武汉冬天,穿几层秋裤也抵挡不住肆虐的寒风,人在外面待五分钟就会变成冰棍。唯独姑娘的手暖乎乎的,心里怀着爱的人,在零下的天气也能置身春天。

我们笑着调侃姑娘是备胎小姐,姑娘眉毛一挑说,备胎怎么了,就算是备胎我也是米其林,绝对国际名牌。

我们笑笑,不置可否。看着她笑得如此灿烂夺目,我们真心实意想祝福她。

可我们都忘了,这世上没有一个备胎的故事是幸福美满的,备胎就是备胎,只能在换胎时才能派上用处的配角,绝不是主角。

快乐的时间转瞬即逝,悲伤总会接踵而来。当微博上铺天盖地传来某君谈恋爱的消息时,备胎小姐还沉浸在她快乐的幻想中不可自拔。

直到她亲眼看到了某君发的微博。她跟我打电话,问我,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我的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

正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只听到话筒里传来轰的一声,伴着姑娘的一声骂,然后断掉了线。

我惊慌失措,怕早有前科的她想不通驾着车往河里开。姑娘的电话拨回来,她说,我出车祸了。我说,那我就安心了。

你这是安的什么心?姑娘在电话那头大叫。不不不,我是说,你还能打电话给我,说明你还活着,你活着我就安心了。我连忙解释。

我心急火燎地找到姑娘。姑娘的车停在一旁,车头凹了进去,保险杠掉在地上,路边的石墩倒在一旁。我长吁一口气,紧闭的毛孔都张开了,还好是撞石墩,要是撞人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姑娘蹲在马路牙子上,头埋在腿上,一动不动。我走过去,说,你不是撞到头了吧?要不咱去医院查个脑震荡?姑娘抬起头,我看见一张哭得面目全非的脸,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她抓住我的手,说,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他恋爱的人,在他心中我到底算什么?我他妈到底算什么啊?

我说不出话来,早在之前,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明白,做备胎,无论是国际名牌还是国产山寨,等到了修车厂换上好胎,备胎也就寿终正寝了,姑娘迟早都要面对被抛弃的一天。只是,即使打了预防针,当这一天来临时,我们还是没有办法忍住疼痛笑着坦然接受。

姑娘问了我无数遍,为什么不是我。我很想告诉她,爱不是吃饭排位等号,服务员叫到你就有得吃,也不是排队购票,只要安心等候就能拿到票有位置坐,一路顺风顺水。

我们都曾眼睁睁看着后来的人占了我们原有的位置。同样的问题,我们都曾流着泪问过。为什么不是我,还有后半句,可能是明明是我先来的,抑或是她何德何能。

可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为什么都有对应的因为,活到后来,我们才发现人生里好多问题是无解的。这些无解的为什么只能埋藏在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中,在日后让它慢慢消化,终究不见。

姑娘抱着我的手哭得声嘶力竭,哭到拖车的师傅都来安慰她,哭到天都黑透了,我们还坐在这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的马路牙子上。

在这一天,备胎姑娘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到后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再没看见她掉过一滴眼泪。我们再次以为这故事是真完了。

还能怎么样,某君都已经开始重新恋爱,姑娘也老大不小了,再过两年就该结婚了。

但我们实在都低估了人犯贱的本性。

某君又轻轻勾动手指,姑娘再次洗洗自己鲜血淋漓的心,毕恭毕敬地奉献给他。

这次备胎小姐角色又换了,已经不是备胎,嗯,可以说晋级了,她成为了小三。

我们是否该感谢某君的女友给姑娘这个晋级的机会?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争气的姑娘像每一个三儿一样,独自守着空落落的房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地等待每周一天的欢乐时光。

备胎姑娘成了影子情人,在暗不见天日的黑夜与某君幽会缠绵。她终于有了名分,即使这名分见不得光。

但姑娘一天比一天不快乐,我在某君不在的日子里,陪她抽烟喝酒,消磨时间。

她拿着红酒杯,笑说,以前在一起时总忙着智斗小三,防火防盗防妖精,现在好了,不用操心了,反正他不属于我,这样想想心倒是宽了。

姑娘说这话时总有些悲壮的意味,空洞洞的视线落向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中,眼睛里早已没了当初亮如繁星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黯淡。

这场感情中,没有公平可言。

姑娘和他不曾势均力敌过。

她对他是声嘶力竭,而他对她从来都是游刃有余。

有些人愿意拿青春赌明天,他们要的是名或者利。

还有一部分人,夜夜守候在电话前,像古时等待皇上临幸的妃子。在无数个空虚寂寞的夜里和自己的孤独对饮成三人,等待那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等到月落西山,等到天荒地老,红颜白头,耗尽青春。他们浪掷青春赌明天,要的是爱。

三年又三年,姑娘和某君的关系从复杂到畸形。

时光飞梭,青春如东逝水。姑娘从适婚年龄守到了晚婚年龄。她不着急,着急的是她父母。

有一次我提着红酒去她家看她,一边换鞋一边说,“今儿个我们可以好好喝一杯了。”半天不见姑娘回应我,顿觉气氛不对。

我定眼看过去,只见姑娘的母亲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皱着眉头,抿着嘴,活像垂帘听政的老佛爷。

看见我来,她拿起手袋,站起身来,说:“你考虑一下,若你死活不愿跟他断绝来往,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妈了。”说完,哐当一声,关上门走了。

这唱的是哪出戏?为什么我总能撞上这么好的戏码!

拎着酒的我,进退两难。心生退意不想搅和别人家的家事,但又惦记姑娘,怕她心情不好。而且这两瓶酒真的是好酒啊,我今天就想把它喝掉。

姑娘尴尬地笑:“你都看见了,纸包不住火,这事还是捅到我妈那里去了。”我站在门口,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好。这时,门锁转动,某君持着钥匙打开门,把衣服挂在玄关衣架上,拉下领带,换上拖鞋,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模样。

若不知道内情,我当真以为他是出门晚归的丈夫。遗憾的是,我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自私地想占有两个女人青春的多情公子,是备胎姑娘的痛苦之源。

“你也来了。”某君笑着和我打招呼,我努力想拉起嘴角回应他一个笑容,可此时的我,脸部肌肉僵硬,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某君嗅到空中飘浮着不同寻常的气息,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姑娘自顾自地走到厨房,拿起玻璃杯倒了一杯水。她往常一紧张就喜欢拼命喝水。

“我妈来过了。”

某君听罢,低下头,沉默许久,说:“未来,我们再想想办法。”

“啪”的一声巨响在我耳边爆开。姑娘把水杯狠狠砸在地上,玻璃飞溅得满屋都是。我清晰感觉到碎片从我皮肤上擦过的冰冷温度。

“未来?我们有未来吗?”姑娘双手掩面,声音哽咽不能自已,她继续问他,我们有过未来吗?

某君无言以对,双手无力地垂在身边,他无法给她安慰,无论他现在做什么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姑娘崩溃了。最后一根稻草的到来,使整座城墙轰然毁塌。

他曾许诺她一个梦幻如水晶般灿烂缤纷的未来,她为了这个看不见的未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候着孤独寂寞。

无论多少流言蜚语,说她是备胎也好,说她是小三也好,她死死抓着过去残留的美好回忆不肯放手。她在拿命相搏,他却拿着爱这把看不见的刀拼命地捅,刀刀深不见底,刀刀见血。

直到姑娘终于再也抓不住,她明白他和她继续走下去也看不见未来了,甚至过去的美好也随着日月星辰的变幻一起不见。女人依靠幻想而活,未来的憧憬是她们的精神鸦片,没有了幻想也就再没有未来,没有了幻想,爱就在绝望中死亡。

张爱玲曾说过,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但有些人即使爱到卑微至尘埃,也始终开不出花。

守着卑微的希望,一往情深,换来的不过两三言的故事,凌晨三四点的寂寥,四五年的伤痛。

姑娘终究是爱怕了,她从某君家里搬出来。走的时候,她对某君说,你放我一条生路吧,不要再来找我。

姑娘在今年年初订了婚。她回武汉和我们这群曾一起打架的老友吃饭。

在去饭店的路上,她笑着说,你看我经历了偶像剧、苦情剧,后来我妈还出来上演了一出家庭伦理剧,其实到最后,才发现我出席的是年末档大团圆美满结局贺岁片。

我观察前面大路平坦,确定没有石墩,也没有河之后,这才斗胆告诉她,某君在她离开不久以后,就和他女朋友分手了,现在还是孤身一人。

姑娘面无波澜,她说,我知道。

我听后大惊,你们还有联系?

偶尔说说话吧,这次回来也请了他。她一边停车,一边说,其实也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分手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我看她事不关己的样子,暗自庆幸我的天兵小姐又回来了。

我们在席间觥筹交错,往事如烟。

某君和姑娘谈笑风生,倒也正常得很。

姑娘感叹,以后再跟你们出来就要以嫂子自称了,真不想结婚啊。

那就不要结,某君一边笑一边对姑娘说。

姑娘也笑,我不结婚,你帮我退彩礼钱,帮我付酒店违约的钱,帮我报销结婚照的钱吗,帮我一一要回发出去的请柬吗?

某君大笑,可以,我帮你出。

姑娘收住笑容,眉毛一挑,我说真的。

他也不笑了,盯住姑娘,我也是说真的。然后,某君起身跪在姑娘面前。嫁给我吧!他说。

如果这是一场电影,作为观众的我们一定会抓起手中的爆米花往屏幕上扔,大吼,这他妈又是哪个不入流的编剧私自篡改的戏码啊!

被这突然的变故吓掉了魂,我们倒吸一口冷气。爱喝倒彩的人此时都面面相觑,为姑娘担惊受怕捏一把冷汗,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又栽进万劫不复的地狱中。

周围的空气都凝结静止,我终于体会到上学时,老师说的安静得可以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场景了。大家都在屏息聆听姑娘的答案。

姑娘久久没有出声,她望着某君,眼波流转,眸子里氤氲一片。好似,我最初见她躺在他腿上时,她眼里满满的爱意,快要翻涌而出淹没了他。

她看着眼前这个半跪着的男人,这个眼角已开始有丝丝细纹的人,依稀想起当年,翩翩少年郎曾因为她的脚被不适合的鞋磨得血肉模糊,心疼地颤抖着手半跪在地上给她贴创可贴。

姑娘十六岁认识他,二十六岁,她要嫁作人妇。到今年已经十年。

这十年间,姑娘痴缠、纠结、悱恻、挣扎。甚至爱得像条狗,终日摇着尾巴乞求他敷衍地抚摸。她拿着号码牌,看着后来的人一个一个插队到她前面,在无数次绝望中浴血重生。终于有一天爱得断了气,心成灰,再没力气继续下去。

她离开后,他才知道她的好。听见姑娘恳求他不要再来找她,这才惊觉他负了她太多。他以为他还能挽回,他用结婚做诱饵,希望能再次拥有她。遗憾的是,他不明白,一个承诺在最需要时没有兑现,就是背叛。愿望隔了太久,恍如隔世,再实现,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姑娘终究没能结成婚。

过完年,她回家退了婚。闹得家里天翻地覆后,孤身一人去了德国进修。我知道她心里始终忘不掉某君,那是她青春岁月的墓志铭。

可是她大抵也懂得了,有些人永远都属于在一起也不会快乐的范畴,你想要春暖花开、莺飞草长的春天,而他带给你的只能是寒风透骨的冷冬。走的时候,她留下一句特矫情的话。

是蓝宇的台词——这辈子不后悔,下辈子决不这样过。

这个世界上,烟是瘾,酒也是瘾,爱更是一味无色无味的瘾。在瘾面前,所谓的理智与决心,脆弱得不堪一击;在爱的面前,从来没有该与不该,感情容易失控,推着你向不该走的方向前行,身不由己。

那些疼痛铭刻在我们生命中,终究是没有办法忘记的。在每一个失眠的夜晚,回忆会来翻滚搅动不愿平息。我们总是要经历过,才能破茧成蝶。

我想,某君给姑娘承诺的时候的确是真心实意的,但承诺不过是一句话,单薄得不如一张纸,除了缥缈如海市蜃楼般的希望之外就所剩无几。

某君不属于有情饮水饱的范畴,在他的心里永远有比姑娘重要的事。他所谓的爱抗不过现实的压力,姑娘的爱感天动地,让身边的人看得潸然泪下,当然也感动了某君,但也只限于感动而已,没有到足以让他做出牺牲的地步。

世界上多的是薄幸难载深情的故事。

我从来不同情姑娘,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但我可以理解她。

谁没在滚滚红尘爱得死去活来过,又有哪一个人能逃过情网恢恢?没有流着眼泪微笑过的人,都不足以义正言辞地说爱过。

我们谁都没有理由指责谁卑微。痛在自己身上,爱也在自己身上,人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其实,局中人比身边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咎由自取,也比任何人明白曾被珍惜。可到底是入了魔障,哪有人轻易可以渡劫。

如果有一个人曾是你的归属,曾真心实意爱你待你宽厚,曾给你依靠。爱到最后穷途末路,无可救药。

记得离开他,忘记他。

一个不爱你的人,绝不会比你的快乐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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