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
今天讨论一个关于人性边缘的话题。
看到色戒二字,按照鲁迅先生对中国人的描写,想必很多人已经开始往禁忌方向想入非非了。虽然屏幕上的宋体字清清楚楚写着“戒”之一字。越是强调戒,越是容易来回反弹,也是人性特点之一了。
可我今天要说的这个色,不止是黄色,更是五颜六色,是人对所有事物供需关系的拉扯与自身欲望的调和。感谢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让我想表达一个极为抽象的概念时,不至于词穷,也不至于完全用词语框死我的概念,这种留有余地的表达,使我自己在读自己的文章时,也常常收获颇丰。
表达抽象又复杂的概念,最好是由浅入深,最后再由一句话总结,所以让我用我的身高来作为输入点吧,但愿最后能成功收尾。
我的身高是153.9,虽然我经常嘴硬说自己154了,网恋时更是化身155的巨人。
在我上大学之前,我从未对自己的身高和身材有过任何想法,也未对别人的身高和身材有过任何好坏的判断。甚至容貌焦虑(单指脸),我也是上了高中后才有的。起源于一个男生,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认认真真地说出一句:“你真是丑的撕心裂肺”,我当时正在和旁边的同学嘻嘻哈哈,突然听到这句评判,一时半会儿没缓过神来,而后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从那以后,我开始每天照镜子,越照发现自己越丑,心里突然就有了美丑的概念,套用于自己,也套用于他人,可我这么善良,更多的还是针对自己。
身高也是,大学去了北方的一个城市上学,周围人的海拔突然就上升了一个档次。这倒也没什么,主要是又出现了类似于高中那个男同学一般的“点题人”,走到我面前,郑重地说出“你好矮。”,回到家后,家里人再加把火:“你真是一点都没长高啊”,于是,不知从哪个具体时间点开始,我心里开始为自己的身高感到惭愧。
“我这么矮,让你看到真不好意思;我这么丑,让你看到真对不起;我想象中的自己是潇洒如风,英姿飒爽,这又丑又矮的怎么可能达到理想中的自己,以残次品的自己存在于世间,我对不起我自己。”这一系列想法,在过去的好几年时间轮番在我脑海中上映。
近些年,容貌焦虑好很多了。我想原因有两个,一是大学开始,有人陆陆续续说我好看,我一开始当然不会当真,我那时坚信自己是丑八怪。可是说的人逐渐多了,大学男同学,门卫老大爷,健身教练,以及网络上的一些过客,让我开始有勇气重新审视自己的脸。于是我们过度到了第二个原因,我自己开始发现自己真的好看:高挺的鼻梁,微微撅起的嘴唇,阳光灵动又带着无法隐藏的桀骜不驯的双眼,洁白又整齐的牙齿,不好意思,我爱死我自己的脸了。当我夸我自己的容貌,我可以写一本小说。现在再有人来说我不好看,我只会觉得ta因为嫉妒而心灵扭曲,并同情ta没有发现美的眼睛。
所以美貌再也无法让我上头,你有的我都有,我会欣赏别人的美貌,但是嫉妒或者占有欲,那是没有的。
可身高会让我上头,因为我的确矮啊,且一时半会儿真没有法子让我物理变高,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
我上头到什么地步?一个女生,不管长什么样,或者过着怎样的生活,只要高出我十厘米,我就会觉得自己不如她,她的生活哪怕随意挥霍,也会比我过的高档,因为她的身高潇洒啊,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比我看起来更有型的;一个男生,哪怕一身缺点,只要一米八二以上,长得稍微正常点,再瘦一点,在我眼里就是不可触碰的高端货,哪怕他外貌再不如我,学识以及涵养再不如我,我也会觉得是自己高攀不起。我现在自己打出这些字我都觉得很魔幻现实,可是这些魔幻心态我直到现在还未彻底摆脱。因为,他们有的,我没有啊,供需关系失衡了,我需要,却只能依靠他人提供,此时供方市场地位高于了需求市场。
记忆力好的兄弟可能注意到了,这个偏题万里的作者开始往文章开头圆了。
现在,我们来好好梳理一下人是如何陷入“色”或者说“欲望”的思维怪圈的。
首先,你得有一个点题人,或者一群,让你对某个事物的好坏有了分辨意识。众所周知,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扔到深山里生长二十年,不与人接触,再放入社会里,那么这个人刚开始,他是不会对自己的容貌或者身材有自卑意识的。他顶多觉得周围的人和他不一样,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安和恐惧。需要一些善意的点题人,告诉他,他这样不穿衣服是粗鲁的,他如同原始人一般的饮食行为是文明倒退的表现,他的身高才一米六是二级残废,他没有鼻梁所以成不了帅哥等等。然后这个山中野人终于成为了一个对好坏有分辨意识的社会人。
接着,人性中的趋利避害开始推波助澜。我不给趋利避害打双引号,因为我觉得打上引号后,它的残酷性就被文学升华了,而有关人性的一切,我都只看最残酷的本质。成为了社会人后,他开始想要往好的方向发展,无论是更多的钱,更高的地位,更性感的身材,更精致的脸还是别的什么。有些事他做到了,所以他从不在这方面自卑,甚至修养再差点,不仅不自卑,还拿出来炫耀以及嘲讽其他人;有些事他没做到,或者永远做不到,于是他为自己的自卑情绪疯狂买单。容貌实在太丑,于是做什么事都畏畏缩缩,或者有点志气的,努力挣大钱然后和一个美貌的对象结婚,从对象的容貌中获取鸡犬升天的满足感;实在挣不了什么钱,于是多生孩子,望子成龙,幻想着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孩子有一天都能实现;又或者,像我这样,把比自己高的所有人都立于一个高的神坛上,自我贬低。我这些描述,都只针对于像我这样还未跳脱出这种怪圈的,心智还不够强大的人,对于那些已经超脱自我的人,这些描述就好像小学生朗诵自己一天的烦恼一样可笑。可笑是可笑,可对于小学生而言,那个烦恼也是真的的的确确让他郁闷了啊。
“色”的泥潭,倘若不跳出,那么所有讨论停止在上一段就够了。这便是很多人的结局。
跳出了会怎样,怎么跳出来的?我自己的容貌焦虑,客观描述,起源于别人的否定,又在别人的赞美中转折,最后终结于自我的欣赏。可这很难适用于所有事,毕竟,我的五官和脸型真的很能打,在上一秒我还是这么认为的。没错,这一秒,我不这么认为了。因为我突然想起了我和我的丹麦学长的某个对话,我给他分别看了国内某位以颜值著称的女神和邓文迪的照片,然后问他谁更好看。对于那个女神,他不以为然,说了一句“just normal”,但是对于邓文迪,他的评价是“pretty face”。因为小时候就听说过外国人审美区别于亚洲人,我并未多震惊,我把这种现象当作一种表演,或许丹麦学长是因为刻板印象,把邓文迪当作一种传统东方美的象征,于是我很认真地问他“你真的觉得她的脸很漂亮吗,还是说你欣赏她的气质?”,他真诚地看向我,更认真地回了句“no, it's just because of her pretty face"。我沉默了,过去我一直自恋地认为丹麦学长也一定觉得我很好看,毕竟我看起来又清纯又灵动,现在看来,我应该只是他眼中的normal,真是尴尬。
我打这么多废话是想说明什么,我是想说审美没有固定标准吗?不,一个悲剧的后续,我又 问了丹麦学长对张柏芝和刘亦菲的看法, 他给出了接近满分的评价,对于极致的美,大家心里都有标准。但是对于各人的美,评判标准则千差万别。全中国能有几个张柏芝,刘亦菲?全中国却可以有很多类似于那个女神的圈地自萌的美。
好的,现在我们来收拢主题,以容貌焦虑为引线。你被别人说是丑,于是开始意识到区分美丑,然后趋利避害,到了分岔口。你通过某种方法走出了泥潭,从此与容貌自卑说拜拜;你没走出泥潭,继续自我贬低,或者赔上一切从供方市场高价购入美貌。心智健全的人看到我这段话都会想选第一个岔口的,那么怎么走到那个岔口。
是直接屏蔽掉这方面的“色”吗,色戒色戒,戒掉就好?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不过人的灵魂如同海绵,堵住一个洞口,脑子里注的水还是会从另外的洞口流出的。今日屏蔽对美貌的需求,明日屏蔽对身材的需求,后天再屏蔽对学历的追求,日复一日,成为一个无欲无求不死不活的“充数人”,这种生活,想了想,海绵成为了抹布?脑子里充沛的水用来擦厨余垃圾再好不过了。
我不想做抹布。想做抹布的读到上一段就可以停下了。
那么怎么有效色戒。记得我说过否,戒,就会反弹。我也不是说去放纵。我的容貌焦虑终止于自我欣赏,自我欣赏起源于别人的肯定让我能重新审视自己。现在即使遇到无法欣赏我的外貌的人,我也只会一笑置之,开玩笑,那么多人喜欢我的脸,你在这里刷什么存在感。表面上来看,好像逻辑是,你得先遇到一连串欣赏你的“色”的人,然后你才有自信正视自己,发现自己的“色”是与众不同的,然后借此发挥,不断提升,更多的人赞美你,良性循环。这么说,我想要戒掉身高的“色”,可能首先要做的是远离那些说我矮的人,多去接触赞美我身材的人,然后我才有勇气面对自己,并配以相应的提升将这部分“色”圆满。当然,圆满过后也不会是张柏芝、刘亦菲那种国色天香,不过是一个圈地自萌的好身材。我没兴趣和世界对话,这种圈地自萌听着不错。
这是表面上看到的。
我向来不喜欢由环境出发,改变自我,因为我觉得这是把主导权交给了其他人,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日环境让你起飞,明日也能立马让你死的透透的。以我目前浅薄的精神层面,能做出最高的解读是,好的环境只是你的护城河,给你围出一个安全温和的空间,你通过它开启自审之旅,然后本质还是从自身身上获取力量,并加以提升,辐射给更大的环境,这么一看,本质还是自己。看到没,供方市场表面上是别人,但是还是自我满足,没有比自给自足更长久和稳定的供需公式。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但是我决定这样去做了,等过了一段时间,或许要几年,再来和你们说说成效。
色戒,戒也许是告诉你,先戒了从别人身上获得色的念头,自给自足,自此以后,于你而言也就不存在色了,何来的戒。有的只是,吸引我的美好事物,拿与不拿,千金难买我乐意。
我想到一个很低俗的例子来诠释色戒(字面意思)的好处,为了保持逼格,还是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