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不解,风暴不止

大脑研究者保罗·D.麦卡利恩提出的大脑模型,能够帮助我们理解创伤是如何产生影响的。

他对大脑的描绘是“三位一体脑”。大脑中的三个脑是进化而来的,最古老和最原始的脑称为爬行脑,负责维持安全和生存的,同时维持身体的自动功能,比如呼吸。大脑中的另一个脑是哺乳脑或感觉脑,也叫脑边缘系统,哺乳脑装着我们的各种感觉——兴奋,快乐,愤怒,恐惧,忧伤,喜悦,羞耻,反感和恶心。最精密的大脑系统是大脑皮层或者称为皮质脑,它最后进化,并赋予人类许多能力,比如使用语言,运用理性,解决复杂问题等等。这三个大脑系统相互独立,共同协作,维持着整个大脑的平衡。

大脑并不介意生活中偶尔的紧张,它会释放情感来维持平衡。当紧张达到顶峰时,我们就会暴怒、痛哭或恐惧得冒汗、战栗。科学研究已经表明,低落的情绪积聚起来,就会生成一种化学物质,导致压力的产生,但这种化学物质却能被泪水清除。通过情感表达,大脑能自然地恢复平衡。

然而,可怕的是情感无法得到表达。在不正常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学会了压抑情感,具体情形有如下三种:首先没有得到回应或映照,也就是遭到无视,第二没有识别和表达情感的健康示范,第三表达情感时遭到羞辱或惩罚,比如不正常家庭的孩子经常会听到,“你哭吧,我就让你哭”,“你再敢对我大声吼,我就揍你”。

情感一旦被抑制,或者压力变得无法承受,成了长期的状况时,大脑就会变得麻木。当创伤性压力产生时,努力维持着平衡的大脑系统就会承受格外的负担,疲于应付。

爬虫脑在怀孕后期和孩子出生初期,对大脑起主导作用。哺乳脑在孩子出生6个月后开始起作用,它使早期的情感纽带得以形成。皮质脑在孩子出生后的前几年一直处于发育中,这个掌管思考的脑要健康发育,需要恰当的环境和适宜的刺激。皮亚杰在研究小孩的认知成长时发现六七岁的孩子才有真正的逻辑思考。

爬虫脑它最早形成,它会学习,会记忆,却不会遗忘,所以它会让创伤留下永恒的印记并支配着将来。这只是心里的“印记”,而且是对生存反应的记忆,这种记忆就是身体上的、已融入细胞中的潜意识记忆,并形成自动反应。

也就是说,在孩子出生的早期,这段时间是孩子极易受伤的时段,也是对孩子造成的伤害最深的阶段。因为这个阶段的创伤是不易被发现的。

大脑研究者后来发现三位一体的大脑中,三个独立脑系统有相互关联的纤维,称为“神经元门户”。神经元门户是三个系统间的信息传输通道,它们既有运行功能,又有抑制功能。我们所谓的压抑,可能就发生在掌管思考的脑和掌管感觉的脑之间的门户上。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当人们无法承受脑边缘系统(哺乳脑)中的情感伤痛时,某个自动机制就会关闭通向大脑皮层(皮质脑)的门户。这就像屋外有很大的嘈杂声时,你干脆关上门一样。大脑研究者认为,大脑皮层(掌管思考的脑)门户系统的作用是“克服来自过去的习惯和记忆”,并且“大脑皮层与压抑过去有深刻的关联”。这些习惯和记忆包括:势不可挡的压力和创伤所制造出来的、深深根植于脑的印记。所以说,有了这一门户系统,内部世界产生的噪音和信号,才不会对掌管思考的脑造成干扰。但是,这些信号并没有离开,它们继续在边缘系统内的神经纤维路线上转来转去。也就是说,那些紧张和痛苦的创伤依然存在,它们所形成的不平衡状态留存在大脑皮层下,蠢蠢欲动。原始创伤的能量就像电子风暴一样,在整个生物系统中激荡反射,例如,那些表面上过着理性生活的成年人,也许他们的内心继续过着疾风骤雨般的情感生活。

所以,创伤不解,风暴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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