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咫尺似光年(78)

飞机上,方天白和林岳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方天白一边翻杂志一边问林岳:“他要在夏威夷拍广告,你知道吗?”

林岳一边往嘴里塞水果一边点头嗯了一声。

方天白继续追问:“那……你去看他吗?”

林岳差点一口没噎死自己,“我看他?我又不是他粉丝有什么可看的?”说着探身扭到方天白面前故作神秘的问,“我说,不会是你想看他去吧?”

方天白拿书往他头顶一拍道:“你是又吃多了吗?”说着把头撇过了一旁。

林岳不以为然,靠回椅背,缕缕头发,得意的来了一句:谁想谁知道。

下飞机后,方天白打开手机,连续的提示音便在耳边轰炸起来,方天白粗略一看80%来自陈远。

没等她看完这些消息和通知,陈远的电话已经又打了过来。

陈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方总,我这边出了点事情。”

方天白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陈远之后再说了什么,方天白都没再听见,她转身望向身旁的林岳,整个人如同在冰窖一般,周身散发着寒气。

林岳挂掉电话,望着她问道:“你知道了?”

方天白抓着林岳的胳膊不住摇晃,“林岳,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求你了,现在就走。”

林岳查了一下手机对她说:最近的一趟航班还需要等7个小时。你……

“不!我不要等!林岳,不能等!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我求你了,你想想办法……”

林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仰起头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舅舅是不是有私人飞机,你问他借一下,费用我来出。”

“绵绵,你别急,他的飞机需要提前申请,现在来不及……”

“那他认不认识其他人,电视里不是总演那些人可以随时出发吗?舅舅一定有办法,我给他打电话”方天白一边说一边拿起电话想要去拨号,却发抖得翻不到她要找得电话号码。

林岳从她手里抽过手机,双手放在她肩膀上说:绵绵,我去想办法,你先别急好吗?

一个小时后,林岳和方天白坐上了飞往夏威夷的飞机。

这一段的旅程没有了前一程的嬉笑怒骂,方天白脸色苍白,紧紧绷着嘴唇,一动不动的盯着舷窗。林岳不敢去惊扰她,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这场景和他当年把她接回家时何其相似。

他只盼飞机的尽快降落,让她尽快看见许若年,不管是什么状态。

一下飞机司机已经在等候,方天白一言不发由林岳护着上车,直奔医院。一路上她的手一直紧紧握成拳,连林岳递过去的矿泉水都不接,指关节愈发苍白。

事先在医院等候的助理将他们领到病房门口,林岳回头看向方天白轻声询问:你自己进去好吗?

方天白机械的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好洒在他的病床上,淡蓝色的被罩显得洁净清爽,似乎所覆盖的人只是得了一个小小的感冒,无关紧要。

方天白的目光上移,许若年的脸上有几处擦伤,已经上了药水,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眉目的沉静俊色,如果不是周身的仪器,方天白甚至觉得他只是睡着了而已,望着他长而浓密的睫毛,方天白甚至不愿意惊醒他。

可是在心里却明了,此时此刻恐怕她想叫醒他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的话,方天白估计已经吃光了全世界的后悔药,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许若年突然离开这个世界会怎么样?当陈远告诉她许若年吊威亚从大概十层楼的高度跌落,送到医院紧急抢救并且情况极不乐观的时候,她只觉得不可能,当她看见林岳也面色凝重的挂断几乎同时响起的电话时,她才相信了这个事实。

在飞机上,她甚至想好,如果看不到许若年,自己也不要再活下去,如果自己在场,如果自己能叮嘱他们多检查一次许若年的保险,也许这件事就不会发生。明明陈远叫她也去的,可她为什么要拒绝,是她害了他。

如果她不拒他于千里之外,也许他就不会回美国,不回美国也就不会接这个广告,是自己的绝情把他逼到了这里。

如果自己当时答应林岳,让许若年来接机,他也就不会认为自己不想见他,高估一下自己的地位,也许他愿意退掉广告,去和她相聚,可是自己几乎堵死了所有的生路,硬硬让许若年无从选择的躺在了这里。

方天白慢慢跪在了床边,轻轻得拉着若年身侧的手,那熟悉的温度已经消散了许多,觉得丝丝凉意顺着肌肤浸入了心里。

直至暮色开始染在了房间的墙壁上,方天白终于轻轻的唤了一声:“若年。”

说完泪如雨下。

曾经她知道自己身世不堪时,没有哭;知道爷爷奶奶离开时也不曾放声痛哭;在一次次的烧伤修复时,哪怕再疼她也没有哭过;在接到陈远电话后,即使脑子已经一片空白,却也依然没有落泪,而此刻,在跪在许若年床边几个小时后,她终于哭出了声,无法自已。

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自己的人生中一次次的经历着失去和离别,为什么要让生命中所有的温暖一点点的离自己远去。

曾经她愿意隐姓埋名,只为了他能无所背负去前行;曾经她愿意倾注所有,助他离开阴霾,重回光芒之巅。

她做了那么多,却不能留住他。她做了那么多,终于失去了他。

“若年,若年,……”

她就这样一声声的呼唤着这个在心里,在梦里呼唤过千次万次的名字,她以为她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自己爱的人周全,却发现原来自己渺小如蝼蚁,面对生死疾苦,她什么都做不了。

“若年,你真的要离开我了吗?你不要走,好不好?你留下,你醒醒好不好?你给我的戒指还没有给我戴上呢?你说你还会带我去西西里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若年,你给我发的私信我都看到了,我看了很多遍你的发布会,我知道你是说给我听的,你快醒来好不好,你不醒,你怎么能想我啊……”

“若年,你醒醒,不然我喝醉了谁带我回家……”

“若年,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是绵绵啊,我是绵绵,我一直很想你,每天都想……”

方天白埋下头,紧紧攥着许若年有些微凉的手掌,一边哭一边喃喃的说着什么。她曾经以为很多话,她都不会再说,也没有机会再说,甚至不应该再说。

说出来徒增悲伤和难堪,可是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话会再也没有机会说给许若年听。

都是不能说,心里的感受却是云泥之别。

“若年,你醒醒,你打我骂我都行……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不让你去接我,我不该让你觉得我不想见到你……”

“若年,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任性了,你醒醒,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

“若年,我以后再也不躲了,你想回美国我就陪你在美国,只要你醒来,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若年,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以后你在哪,我在哪!”

“好……”一声熟悉却有些虚弱的声音是头顶传来,方天白立刻禁了声,再听了一下,房间里没有了声响,她缓缓抬起头,嘴里还喃喃的说着“若年……”,却迎上了许若年的目光,清澈的如初春时山谷中刚刚回暖流淌的溪水。

方天白使劲眨了眨眼睛,想挤掉眼眶里模糊的泪花,这是自己的幻觉吗?

片刻她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原本攥着许若年的手上已经紧紧得被许若年攥住,伴着许若年坐起身,拔掉了氧气面罩。

“林绵绵,你说话要算话。”这句话从方天白身后传来,自己已经被许若年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若……年?”方天白有些茫然,她不确定的轻轻唤了一声。

“嗯。”瞬间自己被许若年有力的臂膀搂得更紧了一些。

“你……”方天白有些缓过神来,她抬起双手想推开许若年。

“别动,让我抱抱你,我想你……”许若年的声音充满眷恋地继续从脑后传来。

“绵绵,你现在想明白了吗?你还要继续躲开我吗?你……”许若年顿了一下,“你……真希望有朝一日刚才的情景成真吗?”

方天白没有说话,房间白墙上的暮色一点点褪去,床头的感应灯亮了起来,“你……真的受伤了吗?”

“嗯……很疼……”

“哪里?”

“这里。”许若年拉起方天白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左胸口。

“绵绵,从九年前你离开我,我就没有一天觉得开心过,只要一想到你是因为我离开的,我的心就疼得不得了。老天爷让我重新遇到你,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可是你却像换了个人一样,一直躲着我,抗拒我,我知道你心里也难过,我也明白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从来没有想过你自己,你从来没有把你自己放进我的生活里。

绵绵,不管多少人认为我光芒四射,可是在我心里,没有你,我的世界就是一片漆黑寂静。绵绵,你可以认为我没有抱负,可是现在的一切真的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生活里要有一个你,明白吗?你应该对我有信心,我想做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做成,如果你非要我继续留在娱乐圈,我也愿意,但我需要你能不躲不逃的站在我的身边。

绵绵,我不是没有试过忘记你,放弃你,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见过最美丽的彩虹是什么颜色,我不愿意忘记,忘记我生命里最美的时光,忘记我最心爱的人。可是我又在想,如果我离开你真的可以更快乐,那我愿意消失,我愿意一个人活在回忆里,不去打扰你。

今天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来,你会有什么反应,你还会不会和我说话?绵绵,你说得我都听到了,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也不要再折磨我了,好吗,我想每天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你,我想每天晚上可以搂着你说晚安,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方天白觉得脖颈处有些湿热,许若年居然哭了?!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自己对着他哭哭啼啼,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男人会搂着自己这样哽咽落泪,方天白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不是东西,她的自以为是究竟让许若年承受了多少痛苦。

她什么都说不出口,房间又重新陷入了安静。方天白任由许若年抱着,虽然此刻许若年匍匐着拥抱她的姿势有些奇怪,但只有这样她可以暂时看不到许若年的眼睛,倒不是不想看,只是不敢看。

“你们不饿吗?”房门被推开,林岳那无所谓的腔调在房间里响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许若年松开手,坐回床上,方天白立刻站起身盯着林岳,林岳却没理睬这俩人的状态,娴熟的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支录音笔。

许若年和方天白随着林岳的动作看见了录音笔,俩人都很诧异,林岳关掉开关,装进口袋,“别紧张,你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这支笔导出我设置了密码,但是闭着眼睛乱按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密码是什么。如果你俩从今天开始能不要再折腾了,我会把这支笔带到我墓里去,如果接下来……”林岳停住了来回在俩人脸上扫来扫去的目光,探身盯着方天白继续说道:“你,林绵绵,还要没完没了,让若年每天活得生不如死,我就找人把这支录音笔解密,把这录音公布于众!瞪着什么瞪,我说到做到。”

“你们串通起来骗我?”

“我的好妹妹,怎么能叫骗呢?至于串通嘛,一半一半吧,录音笔的事情若年也不知道,受伤呢,他也确实受伤了,你可以掀开被子看看他的腿,只不过我夸大了一下严重度而已。”

方天白用手指着林岳,红肿的眼睛狠狠的瞪着他,转身跑出了病房。

林岳有些愕然,转头问许若年,“还没谈成吗?我听着你俩已经成功互诉衷肠了啊,这是怎么了,又变卦了?”

许若年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白了林岳一眼:“你不是说你没听吗?”

“保密,保密,我这不也是为了第一时间及时掌握动态吗,我堂堂林家大公子为了你们都做这种听墙角的事儿了,怎么还不落个好啊。”

过了一会儿,方天白又回到了病房,手上多了个保温饭盒。

林岳一看眼睛就亮了:“哎哟,我说妹妹,你这爱心便当够神速啊,都什么好吃的,让我看看……”说着就探身要接。

“林岳,你司机就在楼下,外边吃去。”方天白一侧身躲开了林岳走到了许若年病床的另一侧。

“你行,这会儿用不着你哥哥我了啊,分分钟过河拆桥,你也不怕闪了腰,我可告诉你私人飞机的钱从你分红里扣!”

方天白低着头开饭盒,并没有理会他,林岳口气恶狠狠的,却冲着许若年使了个得意的眼神,转身离开了。

“绵绵……”

“别说话,吃饭!”许若年刚开口,就被方天白堵了回去。

方天白低着头,帮他摆好了餐具,又帮他调整好了病床的角度。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看方天白半天无语,许若年叹了口气,轻声说:“绵绵,我叫司机送你回酒店吧,你也累了,是我不好……”

话没说完,方天白抬头盯着他道:“许若年,你要说话不算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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