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那年冬天很冷,新疆的雪下的很厚很厚。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从河南来到了新疆。那是我第一次坐绿皮火车,也是最后一次,我也从不知道,原来这个长长的丑丑的东西,它可以走这么远的路。而我和妈妈,走这么远,是为了见一个人,他——是爸爸。那年我七岁……
我手里提着从老家带来的一壶香油,跟在妈妈身后,脚下的雪,被踩的咯吱咯吱响,我想:爸爸长什么样?我在脑子里搜寻了很久,竟没有印象,不记得多久没有见到他了。一分神,脚下一滑,我摔倒在雪地里,但顾不上疼,我慌忙去捡那壶香油,那是爸爸爱吃的。还好,油只洒了一点点,我再次小心翼翼把它紧紧放在怀里,因为,那是送给很久不见爸爸的礼物……
从七岁开始,那个留着一点小胡子,头发整整齐齐,爱穿皮鞋和皮夹克的男人,就一直存在我的生命里……
2000年,我刚上初一,爸爸带工人去了乌鲁木齐承包工地,快到过年的时候,老妈备好了年货,但迟迟等不到爸爸,全家人都开始着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妈妈自从嫁给爸爸,爸爸再也没有让妈妈工作过,他说:你只需把孩子们和家照顾好,其他的事你不用管。所以,我们都不懂得怎么出门,怎么坐车,到底沙湾离乌鲁木齐有多远,只能等,等爸爸来电话。那种又急又怕的感觉,盖过了浓浓的年味。终于,离过年还有三天,爸爸回来了,全家人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他给全家人带了礼物,给我的是一套浅紫色的围巾、帽子,还有一件浅紫色的棉衣。那是我最喜欢的颜色,他竟然都知道。(后来才知道,爸爸承包的工地,因为老板付不起工钱,跑了。马上过年,工人都需要钱置办年货,老爸就把我家的钱拿出来,分给了工人。后来,那老板再也没出现过,我妈每次提及这件事,都说我爸傻。而老爸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吃亏是福。)
九几年的时候,新疆还比较贫穷,我们上学也是和维吾尔族的孩子们在一起,学汉语,讲汉语。一个班里有五十多个孩子,但是可以有四十多个民族。为了促进民族和谐,学校经常会组织各种户外活动,植树、郊游等等。而每次出去活动,小孩子都需要自己准备吃的喝的,很多孩子家里比较穷,那时纯净水也很便宜,几毛钱一瓶,但是依然很多孩子买不起的,只能自己用瓶子装一点凉白开,然后从家里带一块馕。而我每次出门,都是家里准备的健力宝,奶油面包和各种小零食。老爸常会多给我带点吃的喝的,再准备五块钱零钱。(那时的孩子零花钱最多是一块钱)交代我:可以给班里孩子分点,不要一个人吃东西,不够了下次再多带点……老爸一直是这样的大方,以至于长大后我也和他一样,被妈妈讲:败家,你和你爹一样!但,我和爸爸知道的,能给的,别吝啬,对于所有比自己更差的人,不要看不起,不要嘲笑,要帮助,尽力!
而我在上学的时候,一直很遗憾的是,老爸只是在给我安排学校、交学费时去过学校,从不去给我开家长会。我曾给妈妈讲:这次家长会,你不要去,让爸去吧!他从不问我的学习,一点也不关心我。妈妈总说:你傻啊,你爸那是放心你,知道你不需要操心,也学习成绩很好,他不关心你,你的学费他都是亲自去交,不关心你他怎么把你的奖状贴在墙上最显眼的位置,他不关心你,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噢,是了,原来他习惯偷偷的爱女儿,他不说,但他都知道的,不是吗?
也是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年,我离开他们准备回河南高考的时候,老爸哭了一晚上,他不说不舍,他只是在送我上火车时,说:爸爸也很快回去的,你放心。是真的,我二月份回到河南,他们八月份就回来了。那天我永远记得,阳光很好,我从学校回家吃午饭,一进奶奶家的院子,弟弟从门后跳出来:姐,我们回来了!然后手里拿着各种送我的小礼物。而爸妈,就从屋子里出来,站在阳光下,明晃晃的光洒在她们身上,像梦一样,我都怕是假的。妈妈说:是你爸,自从你走后,天天跟我唠叨,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在老家,然后就什么都不要了,回家,找你!那一天,我没有哭,但那是一生最难忘的日子。因为,我们又团圆了……
如果这一生,需要有什么梦想,我永远会记得,曾经自己写下过:让你们放心,你陪我长大,我,陪你们变老。这一生,有你们的地方,是家,这一生,有我的地方,是你们的温暖……
那个,帅帅的男人,是我爸,尽管他现在变成了: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