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文章有说到过，一个人做任何事都是有成本的，成本是放弃了的最大代价，这是「个人成本」，这次我们来说「社会成本问题」。

比方说扔垃圾，你要承担一定的成本，但是把垃圾扔到大街上，你自己的个人成本就小了，但社会因此承担的成本就大了。对社会成本问题贡献最大的要属「科斯」了。

一方伤害另一方

下面先说几个有关「社会成本问题」例子。

工厂污染邻居

一家工厂为了生产而污染了邻居，工厂要不要赔偿邻居呢？

火车与亚麻

一块农地种的是亚麻，农夫把亚麻堆在了铁路边上。火车经过的时候，它喷出的火星，把亚麻给烧了。火车公司要不要赔偿农夫呢？

牛与小麦

有一块地，左边的地种小麦， 右边的地在养牛。牛冲过栅栏，跑到小麦地上吃小麦。牛的主人要不要赔偿小麦的主人呢？

我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工厂要赔偿邻居，火车公司要赔偿农夫，牛的主人要赔偿小麦的主人。

科斯定律

科斯用另一个角度分析了「社会成本问题」。1959 年初，科斯为音波频率混乱的问题写了《联邦传播委员会》，文中：

二十世纪初期，美国东岸波士顿一带的渔民出海捕鱼，一去数天，家人与海上的渔船联络，报天气、问平安等，是以无线电机传达的。问题是多艘渔船出海，好些与家人联络时用同一音波频率，在空中互相干扰，弄得一团糟，而有些好事之徒，乱用频率报出不实的天气讯息。

音波频率的混乱看起来与工厂污染邻居类同，但音波频率的互相干扰却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别。工厂污染邻居，工厂是坏人，邻居是无辜。火车损害亚麻，火车坏，农夫无辜。牛吃小麦，牛坏，小麦无辜。

永远是一坏一好，坏的要赔偿给好的或无辜的，顺理成章，从来没有人反对过。但音波频率的例子，是你干扰我，我也干扰你，没有好坏之分。不用考虑谁好谁坏、谁对谁错，音波频率的例子提供了一个客观的角度看世界。我损害你，但同时你又损害我，那应该是由谁赔偿给谁呢?

科斯提出了另一个例子与分析。如果一块地用作种麦，又用作停车，其混乱与互相侵犯，与音波频率在空中互损一样没有什么好坏之分，是要谁赔偿给谁呢?

科斯的答案，是要看产权属于谁。要是农地是种麦者的私产，那么要停车的大可付费给种麦者，付费够高就买了损害种麦的权利。反过来，如果地权是停车者所有，那么要种麦的大可给停车的一个租金，把车辆赶出地外。科斯认为混乱与互害是因为产权没有被界定属于谁。如果产权被界定了，不管谁属，市场的交易会导致土地价值最高的用途被采用，不会再有混乱的情况。

社会成本问题，不用看作是一方伤害另一方，而应看作是双方在争夺稀缺的资源，无论资源的产权属于谁，最终谁用得好就归谁。

科斯定律有很多不同的版本，有不同的含义，其中一个最普遍、最常见的含义是：

只要交易费用足够低，不论资源归谁所有，资源的用途都是一样的。

现实中不要「讲理」要「讲数」

在「社会成本问题」的分析中，之前大家都不自觉地带入了个人的情感，有了先入为主的判断，坏的要赔偿给好的或无辜的，顺理成章。

是科斯跳出局外，站在客观的角度看这个问题，他说不是一方伤害另外一方，而是双方都在争夺稀缺的资源，伤害都是相互的。

这让我们有了一个持平的角度，能够平衡地来讨论资源到底应该归谁使用。结论是谁能够把资源用得更好，在「交易费用足够低」的情况下资源就会归谁使用。

科斯定律带给我们一个非常有用的生活经验，那就是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社会成本问题」时，我们要「讲数」，不要「讲理」。讲理的话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讲数就是积极地寻找合作解，找一个让双方都得益的平衡点，让双方都得益的解决方案。

比如说：

大学宿舍里经常会遇到一个问题：几个人住一个宿舍，当中有两位同学，他们要马上考试，需要安静复习；另外几个同学，想要办一个Party。那么这天晚上的安静权是留给复习功课的同学呢？还是留给那些要办 Party 的同学？

我们说这个问题，不是谁伤害谁的问题，而是资源怎么使用的问题。我们可以让要复习的同学出个价，说他认为的安静权值多少钱，两个同学协商后说是 100 块钱。但办 Party 的同学会说，如果咱们不在宿舍里面办，要跑到外面去办，至少得花上 300 块钱。

这时候要办 Party 的同学，说最多愿意出 300 块钱买下安静权。要办 Party 的同学愿意出的 300 块钱，跟希望能够安静复习的同学愿意出的 100 块钱之间有 200 块差价，这200块钱就是这两种同学之间的交易剩余。他们在当中找任何一个数字达成交易，都会皆大欢喜。

最后办 Party 的同学只给 260 块钱，就能把安静权买下来，还省了 40 块钱；同时超出了要复习的同学的预期，他们拿到了 260 块，而不是100 块。他们拿着这个钱，在外面可以找一个很好的咖啡厅，在那里有喝的，有吃的，好好地刷夜，好好地复习，这就是「讲数」的一个例子。

现实生活中，我们看问题时常常带入自己的价值观，甚至以主观的喜恶作为科学的结论。地道的经济学思维往往将主观感情和客观分析划分开来，所以常说好的经济学家在分析问题时有「忘我」的能力。

参考资料

• 张五常的经济解释
• 薛兆丰的经济学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