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反省
北边,有亲妈的呼唤,南边,有我给的委屈,再加之三年来累积的不如意,关操极有可能“打道回府”了。
我彻底明白,关操离开广州,只存于我的潜意识里,没有得到大脑的重视。为什么我总是后知后觉?我是白痴吗?还是太相信自己的小魅力?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不仅是关操,过往的任何追求者,都心甘情愿的为我放弃一座城堡。
我在心里谩骂:“白小狐啊白小狐,这回你算知道你是什么工种了吧,总以为你跟爱情签的是无固定期合同,其实你就是一劳务派遣工,真正隶属于光棍派遣公司,光棍从业资格证的考试随时为你开卷,后悔热线24小时竭诚为你提供找骂服务,这回不嚣张了吧,这回不敢把丘比特的箭当牙签使了吧,这回懂得做女人要温纯了吧,活该,活该……”
我低头走进地铁,站在下行电梯,对面一对打情骂俏的情侣被上行电梯传送过来,与我擦肩而过时,男生还亲了女生一口,那清脆的一声吻,像颗刺,扎进我的肉里。
是在向我挑战吗?如果我有超能力,就把上行电梯变得无限长,让你俩一辈子在电梯上亲亲我我,亲到口干舌燥,亲到秃噜皮,方解我心头之恨。
此刻,任何美好景物,对我都是挑衅。
我的脚丫,迈进新居的电梯,已绵软无力。一旦房子缺少了男主人公的滋养,就会阴气太重,等待我的,将会是怎样的梅雨天呢?
关操,你在哪啊,如果你真回了北京,我就拿着北京地图,挨条街道、挨个小区、挨个门牌搜索,非把你揪出来不可,我不惜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找你。
电梯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关操吗,我揉揉眼睛,确定了,就是关操。
他靠在门前安静的睡着了,旁边放着一个行李箱。
此刻,愧疚、歉意、自责,打败了自大、自满、牛B,我强大的人格不得不放下身段,反躬自省。
我蹲在关操的身边,看着他疲惫的睡相,心里五味杂陈。我不忍心叫醒他,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腿,在心里嘀咕:“关操,原来你没走,这次是我以小人之心,顶君子之肺了,即使,风再咆哮,雨再瓢泼,路再坎坷,你都不会放弃这座城市和刁蛮的我,对吗?接下来的日子,我要把小毛病、大缺点统统改掉,再也不气你,再也不嚣张,再也不高高在上了,再也不……”
我趴在关操的腿上睡着了。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成“大字型”横躺在床上,占据了整个床的三分之二,而关操侧身蜗居在余下的三分之一。从床上的排兵布阵,就能看出我平时对关操痛下了多少毒手,我是多么流氓,“千古一霸”这样的词,用在我身上,都觉得贴切。
我把手放在关操的肩膀上,本想把歉意化作温暖,传递给他,结果吓的他一哆嗦,惊慌的坐起身。
还没等我开口,关操就解释起来:“昨天,收到你的信息,手机就没电了,忘了充电器放哪了,出租屋到期,我退房直接搬来了,看你不在家,我在门口等睡着了,后来你趴在我的腿上睡着了,再后来,我在你的包里找到钥匙,打开门,把你抱进屋里了……”
关操像个小学生,把事件原原本本的向老师检讨,生怕哪个细节漏掉,被关小黑屋。
他越诚惶诚恐,我越惨愧难当。
他还不知道,在与他失去联系之后,在料定他不辞而别之后,我排山倒海的霸气,畏缩成气泡,任凭一股微风,都能将我魂飞魄散。我反省出一个道理:广州,如果没有关操,这座城市的意义对我来说,仅限于“流浪”。
关操,我们必须在一起。
听完关操的陈述,我扬起一个向日葵笑脸,看得出,这让他有点意外。要搁以前,我必定飞出一脚,把他踹下床再说。
但为了循序渐进的找回女人味,我必须把体内的恶势力连根拔起。
我像只弱不禁风的小狐狸,把脸贴在关操的肚皮上。这种体贴,是由千百个惭愧汇聚而成的,可惜,关操早已陌生。
他摸摸我的额头:“发烧了?没有……哦,睡蒙了!”
过了几秒,我的泪水,湿透他的背心。
这就足以证明,在下清醒得很。
“不对呀,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巾帼不让须眉、视男性如粪土的伟岸女性,流血不流泪的典型人物,你是真哭,还是虚晃一枪?”
关操欲抬起我的脸,我却死死贴在他的肚皮上。
此情此景,打一成语,答案是——“死皮赖脸”。
关操把手指放在我的眼角,轻轻一按,然后我听到吸允手指的声音:“咸的,嗯,是眼泪。”
“眼泪,还有试吃的吗?我又不是卖眼泪的!”我猛然抬起头。
“……我就是好奇,尝尝你眼泪什么味儿,能冒昧问下吗,看哪部片,伤成这样?”
我抽泣的更加厉害:“从前种种,种种从前,都是我太过专制,我总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把胡闹当个性,把野蛮当情调,在你的身上肆意发挥,动不动就把你雾霾了,我实在太过分了。”
关操盯了我几秒,嘴唇颤抖的说:“别,别先礼后兵行吗?甭管对错,看我不顺眼,上来K我一顿就是了,我头上的毛,还够你拔的!如此一来……”
关操用手捶捶他的腰,神补一句:“你好我也好!”
这番火药味十足的讽刺,触动了我的暴力神经,但我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
我强行掀开他的背心,举起三根手指:“肚皮在此,我白小狐对你发誓,从今天起,我再也不对关操动粗了,如毁誓言,我下辈子,腿比腰粗!”
我擦干眼泪,用忏悔的目光,注视着关操。
他扑哧笑了:“你学校最近要排个话剧,你是提前练习下表情吗?演得不错!”接着,对我竖起大拇指。
我去,这哪是大拇指的指啊?简直是对我当头一棒的棒!
“你,你觉得我在演戏?”
委屈,在我的体内上串下跳。
我一个箭步,跳到窗前,把头伸出窗外,清新的空气尽收鼻孔,好天气对照的却不是好心情,我的一脸阴霾沦为风和日丽的反对派。
关操把我拽到床上,指着墙上的时钟,唾液横飞:“大姐,虽说打120免费,但你看看时间,还不到六点,咱让抬担架的哥们睡个回笼觉成吗?”
关操这人有时候冷幽默。
我擦擦脸上的口水,声调有点煽情:“昨晚,我去出租屋找你,看到人去楼空的凄惨景象,第一感觉是,热气腾腾的小日子,扑通掉进了冰窟窿,我清醒了,七年来,我给你的是兵荒马乱的爱和荒无人烟的情,我说一你不敢说二的相处方式,势必会将我们的爱情挤压的越来越二,你会透不过气,你会受不了,你会麻痹,你会烦我,你会打铺盖卷回北京,对吗?求你别离开广州,别离开我,我知错了……”
我句句催泪,关操快哭了。
“好吧,说说你都作哪些孽?”
“我,我老是欺压你……”
“没错,就连那个……你也要在上面。”
“说正经的……”
这四个字,是我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说真的,装嗲不是我的强项,不过看得出关操很享受这种“猫咪音”。
“我自己挥金如土,却总是让你把一块钱掰成八瓣花……”
“你那是,不想让我成为男人有钱就变坏的一份子,只能这么理解了。”
看到关操面不改色,我就放心招认了。
我清清嗓子:“你生日,我送的机械表,明明是20块的地摊货,我却谎称花了1200块、托朋友从国外捎来的限量版……”
“让你破费了!”关操用敌意的眼神,使劲儿挤兑床头柜上他曾爱不释手的表。
“我自己的衣物,总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洗干净,而你的衣物,扔在桶里踩两脚就捞出来了……”
“给我衣服做足疗?有劳了!”关操瞪了我一眼。
“我把用过的面膜留着,等你用的时候,加点水就是新的了……”
“反倒练就了我一张黑不溜秋、虫蚊不亲的铜皮铁脸,多谢了!”关操的话阴阳怪气。
我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当然,这还不算什么……”
“干脆把你那一肚子坏水儿,都倒出来亮亮相吧,埋没了你作恶多端的才华,就不好了!”
“我早跟姐妹们晒了,我们平时聚在一起,都是相互取经怎么坏男朋友,并以此衡量女人是否精明能干!”说到这,我有点小成就感。
关操皱起的眉头,能夹死一头苍蝇:“我说怎么夏二春一看见我,就鬼笑个没完?”
“得到姐妹们一致竖大拇哥的是那次……上周五,我在你那里过夜,早上急着出门,就用你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内裤擦、擦鞋来着,然后又原方不动的挂了回去!”
“上周五……不对啊,我记得早上我穿的时候特意看了,上边没有你作案的痕迹啊。”
“怕你发现,我用里面擦的……”
“什么?这个……你还没来得急跟她们说吧?”关操的脸涨得通红,在我的头上使了一招“弹指神通”。
“已经发微信了……”我揉揉头部。
接下来,我的裤子被关操扒下一半,房间里奏响了家暴进行曲。
我咬着食指,没叫疼,没反抗。
我在心里对他说:“爱情里,我至高无上的优越感,在昨晚失去你的那一刻,跌落山崖,粉身碎骨。以后种种,种种以后,我都不会再犯大女子主义错误了,我不再冰天雪地,我要做一股源源不竭的暖流,温暖你。”
行刑完毕,我的屁股代表我受罚,相当于遭受了“灭腚之灾“,屁股,别名后鞧,被我评为本年度最忠诚器官。
在洗手间里,我把手机对准后鞧,自拍了一张,五个红通通的手指印依稀可见,取名为“我不小心中了如来神掌”,发到微信上,还以为会博得姐妹们的同情,却得到了一片“叫好”,我一阵抓狂:“都是一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坦白讲,我被关操打的很过瘾,罪孽得到了超度,在姐妹圈里,我早当够了欺负男朋友的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