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单位到家路程很短,先是穿过一座大商场,从前门进去,出了后门,就是一条小小的步行街。这条小街早上出早市,晚上出夜市,市场上午要到10点多人才散去,下午5点不到就有人早早来占位置。中间的时段还有流动商贩在这里歇脚,城管管理不严的时候,白天也热闹的很。
我最喜欢从这条小街走过,它的鲜活和生机让我喜悦。
早上走可以看到鲜嫩的、翠绿的、还带着点泥土的蔬菜,卖菜的人永远穿着偏厚的服装,有点困乏的脸上显出早起的辛苦,这种辛苦衬得6点后起床的人是多么幸福。
还有卖布头的,除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在这座城是不会找到这个营生的。一条长长粗粗的大破布上,乱七八糟的堆起一座小山似得布堆,颜色更是杂乱得无法形容,比画家的调色板要丰富杂乱的多!你以为这些布都是不好看的吗,错了,全都是最最流行、最最经典的图案:LV、古奇的花纹,凯蒂猫、米菲兔的头像,格子的、条纹的、星星的、波普的,眼花缭乱、好不热闹;你以为这些料子都是粗糙的吗,才不是,全是最最舒服环保的料子,纯棉的、泡泡棉的、加莱卡棉的、人绵绸的、细条绒的、灯芯绒的,摸一摸,爱不释手呢!一问价钱,吓了一跳,也太便宜了吧,大块的,完全可以做一床三件套,才50元,小点的,给小孩做件花裙还能余下点做短裤的料,只要5元!有时我想这些料子是不是来路不明呢,看起来也不像啊,全都簇新簇新的,平平整整!问是哪来的,说是南边服装厂、布厂成批处理时收购的,听起来挺可信!好多早起的老太太在这堆布山前挑着,最喜欢那些颜色鲜亮的纯棉布,我家老妈就买了二十元的莱卡棉布料,给我闺女做了三套夏天穿的家居服,顺便给我也做了一套,她年轻时在服装厂练得好手艺,老了也是技痒难忍啊!我说这布能穿吗,会不会过敏?我老妈说,就你事多,我闺女喜欢的不得了,马上欢天喜地的穿上了,一个大大额凯蒂猫正在她胸前,可爱极了。
还会路过卖猪肉的摊子,新鲜的大片的猪肉陈列在案板上,还冒着热腾腾的气,老板和老板娘全都面色红润,老板一边双手蹭着刀,一边自豪的对几个等着买肉的人说,这是刚宰的,超市那是冷冻的,肉是酸的!一面说一面切下一条肉,“看看,多棒!”他不住的赞叹起来,让你觉得肥腻的猪肉也有漂亮的光泽。
走过这街,新的一天被注入满满的力量,看到那么多的人,在你工作之前就已经奔波于生计,自己也要负起生而为人的责任。
日暮而归,带着疲惫和厌倦走出写字楼,木木的穿行在“购物中心”。正是打折季,满眼都是‘3折““5折”的标语,看上去很便宜的样子,满心欢喜的走上前,翻出一件半身小棉袄的吊牌一看:统一零售价1899,心下一算,这果真不是我等小民能来的地方,还是赶紧出门到夜市压压惊吧。
出了后门,我的心马上恢复了元气。人间的气息让人激动,便宜的价格让人体验到一种富足的美好。
不必说那些便宜的衣服饰品,也不必说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只说物质究竟是什么,物质到底是给人带来压迫感的身份象征,还是人间生存的必需,如果安心于素简的生活,一件可以遮风挡雨的衣服也就够了。
身在职场的人,会抱怨自己怀才不遇,抱怨领导任人唯亲,抱怨同事小人得志。但是,走过这条夜市的时候,感到自己的抱怨是多么自私、肤浅而矫情!那些人,靠着这个小摊位谋生的人该去报怨谁?
一个剪头发的中年女人,长年在街尾为各色人理发,价钱极便宜,只要5元。一张折叠椅、一条洁净的白披巾、几件简单的理发器具,就是她事业的全部,能在这里露天理发的,除了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就是衣着臧破的农民工。理发师和顾客都没有挑选彼此的余地,理发师从早市起一直守着自己的方寸之地,很多时候并无人光顾,但她不沮丧,无事的时候戴着一顶粉色的礼帽,在露天刺着十字绣,一副闲云野鹤的样子。
一个卖馒头的摊贩常出夜市,每天笑呵呵,她的馒头又大又白,还有馋了红枣粉的大枣馒头,每卖一个馒头,她都很满足,我提出拍照的要求,她高兴的答应了,还专门搬出一屉全是枣子的供我拍。
一个推车卖水果的女人,大致是太过勤俭的缘故,天都擦黑了,还有半筐的苹果没卖完,她要价比别人高,也不肯通融,从街头推到街尾,穿着过时的衣服,我曾看见她中午的时候在路边吃着干吧吧的烧饼,手边只有一瓶自带的水。她的家在哪里呢,怎么回家呢!
有时候吃过饭,出去散步,不觉又绕到步行街,买东西的人也不见得多,摊主们依然坚守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好像他们没有家人在等候似的。怎会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栖息的一隅。
像我,每天下了班,可以陪着孩子,承欢父母膝下,这种简单的幸福,平日里觉不到难得,已经到了一种麻木的状态。可是,看到这些出夜市的人,方才觉得自己的幸运。不用在冷风酷热中坚守等待,不用担心家人的晚饭,最重要的是,可以陪着孩子,和她一起学习,一起看好看的书,听好听的歌,尽自己的所能,赠长她的知识,让她感受到安全和爱。
夜市设在人间,总在热闹中夹杂一点心酸,在心酸中生出一些希望,在大超市、大卖场中购物惯了的你,也来照顾一下他们的生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