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尼娜》:在不安的世界里安静的活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今天我们读这本小说可以收获什么



“好比弥漫在瑞士群山中的蔚蓝色雾霭。这种蔚蓝色雾霭笼罩着童年即将结束时那个幸福年代的一切,过了这快乐幸福的阶段,路就越来越窄了,踏上这段道路真叫人又惊又喜,尽管它看来还是光明美好的……谁不是这条路上的过来人哪!”人生寂寞,人间美好,有过一定的人生经历后,再读这本小说就有格外的收获与体会。

1、爱情无比美好,但爱情并不比天大

所有文学的主题是:从古到今说来话,不过是情而已。但没有什么感情是能永远炽烈的,炽烈的东西一定短暂,唯有孤独永恒。安娜与沃伦斯基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以后,“他望着她,好像望着一朵摘下已久的凋谢的花,他很难看出它的美——当初他就是为了它的美把它摘下来,而因此也把它毁了的。”而她说“我们结合前心心相印,难舍难分;结合后却分道扬镳,各奔西东。”

想想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想想两人都与死神擦肩而过再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爱情的火焰,真是彼此眼中的沧海水、巫山云。而后来呢,却是墙上的蚊子血、前襟的饭粒子,那么令人嫌恶。

的确,人性的复杂堂奥、生活的真实与残酷、感情的不可言说,让我们总觉得很多事恍如隔世,但其实真有其事。格雷厄姆.格林说过:“唯一能真正持续的爱是能接受一切的,能接受一切失望,一切失败,一切背叛。甚至能接受这样一种悲哀的事实——最终,最深的欲望只是简单的相伴。”

恋爱与生活永远统一,这是办不到的。人生的一切变化,一切美,都是由真实生活的残酷与爱情的魅力幻化而成。爱情是生活与生命的盐,但并不是水、氧气与粮食,要如何享受滋味,却又不脱水而亡,我想……冷静地看待人生的真相,但是并不否认爱,反而是笃信与践行,也许才能通过对这场前路茫茫的考验。

2、人性并没有简单的是非黑白对错定式

张大春在《小说裨类》说到:“小说可能冒犯道德、人伦、风俗、礼教、正义、秩序、法律……冒犯它们固然不足以表示小说的价值尽在于斯,但是小说在人类文明发展上注定产生的影响就在这一冒犯的力量。”而反观当下的现实生活,人们越来越苛求而趋向于简单化的二元思维,把一个完整的人像解剖一样拆分成许多块体,然后统一按照标签“渣男”“绿茶”“小三”“暖男”等等盖棺定论。相形之下,千百年来伟大的文学作品包括《安娜》中所普遍描述的偷情、私奔和反叛好像全部失去了意义,变成了道德的“冒犯”。

当沃伦斯基如愿以偿实现了与安娜在一起的“夙愿”,但同时他失去了军队的前程,远离了社会交际与人情往来。不久以后他发现“这种欲望的满足只是他所期望的幸福中的沧海一粟。他看到满足于这种欲望,就是犯了人们常犯的那种无法挽救的错误,人们往往把欲望的满足看成幸福。”这里作者用的词是“人们”,所以这样的情形并不是单指沃伦斯基、不是单指男人、或者女人,而是人们。怨憎会,求不得,是人性的普遍存在。作者是用客观的、冷静的与理解的、悲悯的笔,来描述书中的种种角色,也在描述世间的每一个人,包括我们。



《安娜》对我们产生的“冒犯”就在于,它毫不留情地告诉我们:“人总是有时是这样的,有时是另一样的;有时坚强,有时软弱;有时明理,有时错乱;有时善良,有时凶恶。人不是一个确定的常数,而是某种变化着的,有时堕落、有时向上的东西。”人性自来如此,没有简单的是非对错黑白之分,只有不可言说的复杂与幽微。我们只能为普遍的人性也为自己的脆弱,报以慨叹和理解,从而对事物的评判才能尽量接近真相,对生活的态度才不会极端与绝对。

3、人生可以比拟成一幅织锦

夏目漱石在三十岁的时候曾经这样说:“人生二十而知有生的利益;二十五而知有明之处必有暗;至于三十的今日,更知明多之处暗亦多,欢浓之时愁亦重。”《安娜》是一本中年之书。在经历过人生种种明暗离合、欢浓愁重,再看这本小说,方始知人生的意义。

小说中描写了主人公的婚礼与丧事、死亡与新生,读者通这样一个一个“生活里的窟窿”,看到人生处处是希望与失望、起起与落落交织的精巧机关。“生命可以比拟成一幅织锦,每个人的前半生好像正面,但后半生却是反面。反面没有那么美丽,但更有意义,因为可以让我们看见千丝万缕是如何连接在一起的。”小说的副线列文,可以说是另一个“明朗”的安娜。安娜以纵身一跃的方式,证明她的这一条路是走不通的,而读者从列文身上看到活力、看到良心,看到“促使一个人从无数生活道路中选择一条,并且为之奋斗终身的志向”,看到人生生不息的力量。

人生就像硬币的两面,A面是自由、体面和乐趣,B面是人生的各种暴击。我们在AB两面的交替中前行,那些小确幸和大繁华才不是所谓的虚荣与做作,而有了厚度和温度——有苦难与辛苦的反衬,美好才能放大一百倍。 ​​​

列夫.托尔斯泰说“所有的一切,我明白,我理解,只是因为我爱。”从小说第110章开始,托翁简直犹如安娜附身。所有人都后退了,光只打在安娜一个人身上,用她的所思所想引领着我们,使我们发现,原来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安娜。在小说的最后章节描写到,“那支她曾经用来照着阅读那本充满忧虑、欺诈、悲哀和罪恶之书的蜡烛,闪出空前未有的光辉,把原来笼罩在黑暗中的一切都给她照个透亮,接着烛光发出轻微的哔剥声,昏暗下去,终于永远熄灭了。”

安娜读着的这本书就是人生之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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