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清晨,拉开窗帘,碎玉乱琼扑入眼帘,不由想起了唐代诗人岑参“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神来之笔。同时,也将记忆拉回到从前。
记得小时候,冬天总是来得特别早,西北风呼呼地刮着,河水在风的淫威下,一浪一浪冲击着河岸,在岸边形成泡沫;岸边的柳树,在风的裹挟下发出“哞哞”的牛吼,以至于上学时总是缩着脖子,侧着身子艰难步行。而下雪,则是司空见惯,印象特别深得是,好像有几年一到春节就下雪,以致感觉有点“讨厌”雪。
那时,腊月二十九晚上,因为明天是新年,要穿新衣服,母亲便早早准备好热水,催着正在摆弄鞭炮的我抓紧洗澡,而我却总是一边答应,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一挂鞭炮逐个拆开,先数数一共多少个,再平均分成几堆,然后虔诚地将每堆放在炕头,用炕被压好,才极不情愿地去洗澡。
洗澡后,将新衣服找出来放在枕边,拿过闹表调好时间,再反复叮嘱奶奶、母亲明早喊我起床,这才钻进被窝,枕着美梦入睡。
凌晨2:00,不等闹钟响,我便一骨碌爬起来,一本正经地穿上新衣,再满怀欣喜地把昨晚放在炕头的鞭炮装兜,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
“嚯”——好大的雪呀!冷风嗖嗖地刮着,直往脖子里灌,白茫茫的齐膝大雪几乎将门都堵上了,左边田地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街对面有几盏稀稀落落的灯光,那大多是我伙伴的家,因为我们早就打好赌了——看谁起的早!
“下雪就别出去跑了!”母亲在里屋嘱咐着。此时,我也没有了出去的兴趣,因为漫天大雪,出来进去不方便不说,更主要的是担心把自己的新衣服弄脏了,但又不甘心白白起这么早,于是,在开门、关门之间,点燃一个个小炮扔到雪地上,在“爆竹声中一岁除”中,暗示伙伴们我起得最早。
天亮后,扫雪是免不了的。因是新年,只需将门前、院内的雪堆成堆,转天再用土筐一筐一筐背出去,有时一背就是半天……
工作后,每天骑车往返近70里上下班,顶风冒雨自不必说,遇到下雪天更是受罪:下雪时,自行车轧着厚厚的积雪艰难前行;雪化时,过往的汽车将污浊的泥水带起来,溅到身上。特别是早晨和晚上,结了冰的雪凌子根本无法骑车,只好推着走,走着走着,身子热了,头发湿了,而呼出的哈气却在嘴角结了冰……
此时,感觉对雪是越发的“讨厌”了……
后来,随着接触描写“雪”的古诗词不断增多,对“雪”的印象开始好转并逐步有些“喜欢”了:“但觉衾绸如泼水,不知庭院已堆盐”的含蓄内敛;“雪压冬云白絮飞,万花纷谢一时稀”的强势霸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空灵飘逸;“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的雄奇壮丽……但最喜欢的还是唐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作者首句写旅客薄暮在山路上行进时所感,次句写到达投宿人家时所见,后两句写入夜后在投宿人家所闻。每句诗都构成一个独立的画面,而又彼此连属,可谓“诗中有画,画外见情”,玩味再三,爱不释手。
由是,总联想到自己若是能在漫天大雪之时,独立老屋前,看苍茫辽阔,银装素裹,及间或横陈着的白雪皑皑、稀稀疏疏的柴草堆,那该是何等的休闲与惬意,淳朴与本真,大概“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也就是如此吧……
此时,窗外已陆续有人扫雪了,估计到不了中午,眼前的玉宇琼楼,银枝冷淞就将灰飞烟灭,无从欣赏了。但因还有下乡任务,时间紧迫,也只好顺口胡诌几句,聊表对2015年第一场雪的欣喜之意——
玉宇琼楼天作台,梨花万树地为材。
红泥绿蚁新醅酒,落子抚琴待友来。
朋友,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