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杀人诛心
书房摆着一张巨大的书桌,另有宝座七张,后面挂着米元章的行草真迹《出师表》,宝座旁边安放着柜格,上面摆满玉、瓷、竹、木、牙、角等雕琢而成的珍奇玩物。
瞿大江、褚朝露、公孙狐和张久四人已在等候了。
赵革冷冷道:“厚葬冷自知和那个下人,一个玉石为身,另一个以银代之。”
褚朝露拱手道:“谢王爷。”
赵革摩挲纯金蟒龙镇尺,思索良久道:“你们说皇上为何会来?”
瞿大江道:“为独孤谦来,确切的说是为救独孤谦而来。”
瞿大江说得没错,赵遁确是来救独孤求败的。
对独孤求败,赵遁怀着复杂的感情,二人年纪相当,意气相投,不像朝中那些臣儒,要么老朽,要么迂腐不堪,是一个好玩伴。而且,独孤求败年少英雄,身怀绝世武功,正是自己需要的人才。
除此之外,赵遁心中还有嫉妒。
独孤求败快意恩仇,自在逍遥,更有一只神雕陪伴四海遨游,而赵遁整日在死气沉沉的皇宫内,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根本就是一个笑话,离宫出院尚且偷偷摸摸,再多的土地、再美的河山不能前去又有什么意义?
赵遁恨老天,为什么相同的年纪,一个笑傲江湖,一个却要担负帝王之家的重担,与唐庭坚和赵革两大势力周旋。
也正是因为要周旋,独孤求败便成为赵遁、唐庭坚和赵革之间必争的一个棋子,赵遁不能不顾他的生死!
除了南语上,赵遁另派心腹密切留意王爷府的动静,从独孤求败进府,到唐基率禁军营救,再到唐庭坚出现,赵遁了如指掌,因此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独孤求败从赵革手中救出。
“啪”的一声,赵革手中的镇尺重重落在案上。
公孙狐上前道:“如今看来,独孤谦已是皇上的人了,与南语上一道,犹如左膀右臂,朝中更有唐庭坚辅佐,王爷若想成就大业,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本王难道一筹莫展?”
公孙狐继续道:“唐庭坚、独孤谦、南语上三人之中,王爷需至少除掉一个,才有君临天下的可能。”
瞿大江向来对武林中人不屑,因此对公孙狐从未瞧得起过,哼了一声,道:“说得容易!唐庭坚朝中重臣,岂是能暗下杀手的!独孤谦和南语上的武功均深不可测,何人能除?凭你手下那些乌合之众?”
其余人心里也同瞿大江所想,都盯着公孙狐。
公孙狐不紧不慢道:“唐丞相不便下手,那只能在独孤谦和南语上身上做文章,若论以硬碰硬,普天之下确难找到二人的对手,但若以智取胜,未必没有机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公孙狐一席话顿时点醒了众人。
赵革点头道:“说下去。”
“独孤谦和南语上两人武功难分高下,但性格各异,境遇不同。独孤谦锋芒毕露处世未深,易于智取,而南语上持重且深谙事故,不易对付,因此,独孤谦是唯一可以下手的人。”
赵革赞赏道:“公孙盟主请继续讲下去。”
公孙狐幽幽道:“杀人诛心。”
“愿闻其详!”
公孙狐露出一丝迟疑。
每当夜深人静,皓月当空,公孙狐常常腰佩龙泉宝剑,独自对着窗外西湖吟诵杜甫的名篇《蜀相》: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而每到“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一处,公孙狐不禁潸然泪下。
随着年事渐高,公孙狐热血更加沸腾,为了家园故国,他已甘愿忍受屈辱,不去理会是否忠贤,不去计较谋逆与否,他只求将辅佐的人送上至高无上的宝座,自己便可以手揽兵权,实现收复大宋河山的抱负梦想。
公孙狐深知自己年过六十,时间越来越少了,他也知道独孤求败是不可多得的旷世奇才,但是,独孤求败站在了另一边,成为自己道路上的羁绊,所以,必须除掉!
想及此,公孙狐走出思绪,接着道:“独孤谦武功再高,终究一人一剑,敌不过千军万马,对王爷所谋之事并无大碍。其所虑者,是眼下上至朝野,下至黎民百姓,皆视独孤谦为当世不二俊杰,茶馆酒肆,说书弹唱,无不传颂,仰慕追随者无数。而独孤谦与皇上、唐庭坚等人同气连枝,人心向背,与我们大为不利!”
赵革赞道:“说得好,公孙盟主有何妙计?”
“身废名裂,既诛独孤求败之人,也诛他仰慕追随者之心,不过……”
“不过什么?”
“要做成此事,需找到一个人……”
柴房的门五日没开,樵夫送到府上的柴禾都堆在外面,正巧几日连着阴雨,柴禾湿漉漉的,好容易点着,冒出滚滚的烟,呛得膳房里小厮们涕泪直流,苦不堪言。
小厮拿着蒲扇可劲扇,直摇头道:“王侯将相都道好,叫我说呐,未必!”
另一个熏成猫熊眼的接道:“切,又要发什么高论了?”
“高论可谈不上,就是觉得这些名门,这些达官显贵们事儿太多,整天没个消停。”
猫熊眼把嘴一撇,“得了吧,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消停扇你的火,哎呀,扇我眼里了,你他妈故意的!”
柴房里,唐庭坚吩咐不准送被褥,唐基便躺在柴禾上,倒并不觉得冷。
饭菜却是照旧,一日三餐由下人送来。
被关进柴房当晚,唐基一夜没睡,既是因为挂念独孤求败,也是由于丞相府整晚沸沸扬扬,人生嘈杂,似乎都忙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趁下人来送早膳的机会,唐基一把抓住小厮肩膀,迫不及待的问:“独孤贤弟他怎样?还活着么?”
下人疼的早膳差点脱手,龇牙咧嘴道:“哎呀少爷,您松手,这个……这个丞相不让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