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大雪堵住了城市的嘴巴,夜寂静异常!
林嘉站在窗前,看着屋外一片片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飞舞,思绪也不禁随之飘飞。忧伤有如一弯淡蓝的浅水,从她心中缓缓流出,弥漫到整个房间。
此时手机里响起韩雪的《飘雪》,“忧郁的一片天,飘着纷飞的雪,这一泓伊豆的温泉,竟是我孤单的思念,飘零的一片叶,就像你我的终结,这一泓伊豆的温泉,充满温暖的从前,你的手曾经拥着我的肩,呢喃着爱我直到永远,雪花像绽放的礼花,天地间肆意地飘洒……”,唱了好一会,林嘉才下意识地接起电话。
“嘉”!
林嘉并没有看来显,只一听“嘉”的称呼,便知道是郑永培无疑了。
“你的小说《爱在大雪纷飞时》出版的事情已经谈好了,首印十万册了”,郑永培接着激动地说。在郑永培看来这是天大的喜事,一个不知名写手的处女作受到这样的肯定实属罕见,他本以为这个消息会让林嘉兴奋的潸然落泪。
是的,林嘉比任何人都渴盼这本书的出版,然而此时的她却异常平静,只忧伤的“噢”了一声便挂了电话,思绪又重新跟随雪花绽放到5年前的冬天。
B
在校医院空旷的走廊上,林嘉一只脚无助的靠墙站着,左脚还隐隐感觉到扭伤的疼痛,从医生诊室到放射室只几十米的距离,此刻却显得那么遥远,林嘉真想有个人能扶她走过这段路,陈墨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陈墨不仅扶着林嘉拍X片,拿药、背着她回宿舍,在林嘉康复的日子里,陈墨更是变成了林嘉的另一只脚,扶着她上课、下课、吃饭、活动锻炼。又加之两个人都十分喜爱文字,欣赏和切磋的话题很多,于是也就更加牢靠的被缘分粘在了一起。
林嘉喜欢被陈墨扶着的感觉,陈墨帅气、干净、体贴,而且还有诗人一般的才华和气质。与陈墨在一起,无论身处哪里林嘉的脸上都会洋溢出略带羞涩又无法阴藏的幸福,甚至林嘉一度渴望自己的脚慢点好,好能认真地体会和享受陈墨带给她的幸福,林嘉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陈墨。
可是陈墨是怎么想的呢?
C
一直以来林嘉都渴望了解陈墨对自己的感情,然而陈墨总给她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他总是扶着她,但他从未拥抱过她;他每天都跟她讲话,却没有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他一直在她身边,却不曾拉过她的手......这种感觉就像面对天空飘舞的雪花,林嘉不敢轻易去伸手碰触,生怕那美丽的幸福,触手就会融化在掌心。
陈墨并没有让林嘉等候太久,在林嘉脚伤恢复后的第一个平安夜陈墨就给了林嘉答案。
那一夜,路灯昏黄,雪花飘飞,城市里洋溢着节日的喜庆,陈墨约林嘉去看雪。在城市中心广场,陈墨为林嘉点亮了早已准备好的圣诞树,并握着林嘉的手深情的朗诵写给林嘉的诗:“缘,是昨夜天空飘落的雪花,无声无息,不紧不慢,清晨,我睁开双眼,你便已站在我的面前,如雪一般,圣洁美丽”。
接下来在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中,陈墨轻轻吻向了林嘉的额头,林嘉则害羞又幸福的把脸深深埋入陈墨的胸口。
陈墨说自己是千年的雪融化在林嘉灵魂的峰顶,他只好在林嘉的面庞轻婉吟唱他的缠绵,感觉就像《红楼梦》里的木石前盟。陈墨还说因此他也要写一本关于他们爱情的书,叫《爱在大雪纷飞时》。林嘉把这些话统统当作陈墨对自己的表白,她完全沉浸在一种幸福的甜蜜之中,丧失了女人本该有的敏感,她不知道陈墨其实隐瞒了她很多事情,而这些足够让人感到糟糕。
D
林嘉和郑永培是在网上认识的。
郑永培是一本不知名杂志的编辑,刚毕业开始参加工作。喜欢泡在各个文学论坛寻找好的文章,结交一些爱好文字的朋友。
偶然间浏览到林嘉的文章,被林嘉如诗一般的文字所震撼和吸引。那种清新灵动,浑重而又不失轻盈的文笔,使郑永培不经意间联想到萧红,或许只有萧红的作品才能与林嘉的相媲美。
郑永培于是一口气读完了林嘉所有的作品并一一做出点评,由于极力希望与林嘉约稿,便亮明了身份。林嘉虽是写了不少文字,却从未在刊物上发表过,心里也想试试自己的能力,便与郑永培互加了好友。
简单了解后两人很快合作发表一篇文章,在付给林嘉稿费的时候,郑永培意外的发现居然和林嘉处在一个城市,于是开心的邀请林嘉喝咖啡,想要看看这位堪比文字洛神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通过合作,林嘉也信任了郑永培,欣然赴约。
没想到郑永培却是对林嘉一见钟情。
然而这份感情并没有让林嘉感到尴尬和不适,郑永培细腻、体贴又阳光。他说要让他的爱像阳光一样围绕着林嘉,却又给她光辉灿烂的自由。
事实上郑永培的确做到了。她总是在林嘉需要的时候出现,并支撑林嘉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几年岁月。
E
甜美的时光总是在悠悠漫漫与不以为然中偷偷流过。
转眼陈墨与林嘉已相爱两年,两人也都已参加工作一年。陈墨的小说也写了三十章,十多万字。相爱三周年纪念日又下起了大雪,给平安夜添加了浓烈的节日气氛。
两人相约出来观雪,陈墨却罕见的迟到了一个多小时,问原因居然吞吞吐吐答不出来,这让林嘉很不开心。加之近段时间林嘉总感觉陈墨有些事情在隐瞒自己,观察陈墨的脸色老觉得不对,就更加有些怀疑和生气。于是两人整个晚上都不融洽,林嘉也不让陈墨牵自己的手,陈墨则是一言不发的跟在林嘉后头。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走在城市中心广场,林嘉怄气的保持着与陈墨的距离。
突然陈墨就倒在地上晕厥过去,林嘉回头看了一眼,心想居然玩这样的把戏,想让我原谅你,我才不上当。
于是也不管,林嘉要看看陈墨到底能装多久。过了好一会也不见动静,林嘉心虚跑过去看时才发现陈墨已经不省人事。
F
陈墨最终没能挺过平安夜。
陈墨离开人世之前只留给林嘉三个字“忘了我”。
林嘉也是在陈墨停止呼吸之后才从陈墨的父母处得知事情的原委。
其实陈墨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是艾森曼格综合征,近段时间情况很糟糕,陈墨也已经很久没有工作了,而是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
平安夜陈墨是背着医生偷跑出来的,为的只想和林嘉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因为陈墨感觉这应该是他能陪林嘉度过的最后一个平安夜了,他想让这一夜轻松、快乐,他渴望能多陪伴林嘉一会,能牵着她的手多走一段路,能让她依靠在自己肩膀或者胸口一会,能再听她多说几句话......
陈墨留给林嘉的遗书很简单:“亲爱的,我们不是什么木石前盟,我只不过是不经意间飘落在你额头的雪花,注定了我的生命会很短暂,但我很幸运让我遇见了你,请忘记我,请一定要幸福”!
G
林嘉是郑永培从天台上拖下来的,或者郑永培要是再晚去一会,就只能看到林嘉的尸体了。林嘉的自责源于自己的疏忽大意,以及没有让陈墨开心的过完最后一个圣诞节。
郑永培则搬出了陈墨的小说和遗书,才重新点燃林嘉生活的念头。续写遗作成了以后三年林嘉的主要工作,而郑永培则是朝夕相伴在林嘉身边,支持林嘉的生活和写作。
小说在两年后终于写成了,出版的事情也在郑永培的不懈努力下,在第三年的平安夜谈妥。
林嘉站在窗前看着屋外飘落的雪花,那路灯下站着一个人正微笑着向她挥手,她看得那个人是郑永培,然而只一会便变作了陈墨。林嘉看着那个人,脸上露出了几年都不曾有的笑容,淡淡的、甜美的微笑。
郑永培在一天后收到了林嘉最后一封信,林嘉说:
“我走了。谢谢你陪我一起度过了三年时光,我很感动,我也想过接受你,忘记陈墨。然而我试着做了,却做不到,我无法忘记陈墨。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吧。我要去一个四季飘雪的地方,去那里陪伴陈墨一起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