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雒尘摩诘

第二十三章 砸场

老翁看着周围的人议论声有起，其中不乏维护他的百姓。他稀疏的眉毛一皱，反口相激：“好个黄毛小儿！竟然是来砸场子的，老朽真是看岔了眼。”他千防万防林卓，却完全没想到，刀在这小子身上。

林卓不再想辩口舌，给方生使了个眼色。

方生没有气恼：“老丈若是气不过，可以去衙门走一趟。反正，您也是要去的。”他笑了笑，对上清瑜目瞪口呆的小脸。

一旁的少年郎不嫌事多地闹哄起来。方生给诸位拱拱手便要离开，一边颤颤巍巍挤进一个老妇人。

“我的儿啊！你还我的儿……”

老妇人冲向老翁拳头砸向他，老翁一推便将她推倒在地。

这一推，顿时群情激奋。

方生将老人家扶起，柔声劝慰，老妇人平复心情才缓缓道来。

她指着被林卓牵制住的老翁：“你……你跟我儿说，他有大难你能化解。我儿回来与老身说，你助他过了难关，要给法财。可是我们家哪有这么多银子。可是我儿讲信诺，将房契抵给了你。可是几日不到就死在了山上。可怜我孤儿寡母住在城郊破庙……”

老夫人抽泣地说着，少年郎第一个喊着要报官，三三两两的人簇拥着老翁和老妇人往衙门而去，方生和林卓也跟过去。不过，之后的事情他们缄默不语，任县衙处理。

老翁拿出了房契和郑家的金银，少年郎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郑家郎君，请留步。”林卓喊出口，“某欲往郑家拜见清源兄，不知可否同路？”

少年郎一愣，欢喜道：“原来都认识啊。当然可以，清源是我大哥。我叫清惟，先生叫我四郎就好。”他有拉过清瑜，“这是我九妹。”

清瑜给林卓见礼，又让清惟邀请方生一同做客，以表谢意。四人便一同去了郑家。

郑家是吉桂镇有名的积善之家，族中出过三朝元老，也涉足乡道生意。还有为人所不知的是，他们与北寰山也有一丝关联。

郑清源是这家嫡出的长子，当他看见林卓的时候一愣，待林卓卸掉短须自报家门才恍然。

“本想等臾老来了，再来拜见。这回遇见四郎君，便唐突上门了。”

清源问起方生，清瑜面色一红还在犹豫，林卓便道：“我的好友，方生。”

方生向三人颔首，看来这儿都是林卓自己人。

清瑜借了个由头退下，四人又开始了闲谈。

清惟还在惊诧着林卓的年轻和两人给老翁下的套，清源打断他：“不愧是北寰山的少年英才，原先老爷子还有些不服气，现在看来是我等孤陋寡闻。小十二的事有你和臾老，我郑家绝对放心。”

林卓这次来只是礼节，算是小辈们的私交。他没有在郑家住下，坚持等臾老来再拜见。两人欣赏了郑家的园林景致便回到来客栈。

林卓问起方生的打算，方生表示要回家，顺便四处游历挣着小钱。此时遇见林卓，倒是十分有兴趣留下一看。两人便在吉桂镇同进同出。

方生知道归诚善符阵，这几日发现身边的林卓是个解卦高手。他想着前些日子已经摆摊测字的事，不禁摸摸鼻子，心下惭愧。

这日两人在主街上摆着摊子，左手边是无字白幡，右手边是方生的小案。

春日微醺的天气阳光正好，两人闲来无事，林卓美其名曰晒太阳。

“既然你擅相术八卦，怎么想着给大户人家做堪舆先生。”

林卓抚着短须自我陶醉了一番，却是一叹：“给人起卦不是难事，可在这里摆摊没什么趣味，无非是家长里短，让人生厌。我也是闲来无事给人上门看看，不用一直坐在这里对着路人。况且，他们还不一定信我呢。越是有身份的人，越在乎运势，他们多思多虑，愿意信我。”

方生放下书册，指指白幡：“那你现在？”

“不是还有你吗？”林卓说着，看见一人走来要写信，就指挥着方生干活。

方生笑笑，正是个有趣的人。

林卓有多实在，看他上回针对那老翁就知道。对于对自己所擅长的，他不能忍受一丝亵渎。

方生将书信写完念了一遍，折好递给来人，问起林卓：“那老翁，我还以为你会收拾了他。”

“他自然有老天来收。易数水准还不够格，不会有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我没必要出手。”林卓仰头对着阳光眯起眼。

“林先生！”

林卓今日还粘着短须，他睁眼看去，一中年男子对他施礼：“我家郎君在梧英馆，想请两位吃茶，有事相商。”林卓认得，他是清源身边的侍从。

林卓看了眼街口斜对角的小馆，二话没说，让方生收拾东西。

梧英馆的禁止算得上精雕细琢，三人绕过亭台小径进入一间房内。

侍从扣门而入，清源将林卓二人引荐给身边的清瘦男子。

男子嗯了一声，神情清冷倨傲：“这就是你说的得道法师？”

林卓回了清源一礼，对那男子一弯嘴角，没有说话。方生见状，对两人一揖，也不言语。

气氛瞬间凝结。

“自然是。”清源看着这三人笑了，让二人坐下，对清瘦男子道，“别看林先生年纪不大，可学识和修为是一等一的。亭琚兄，你若是看不上大可说明，郑某还怕屈尊了林先生呢。”他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

亭琚一挑眉，撑开扇子微摇，语气微暖：“呵，清源兄哪里的话。林先生年轻有为，久仰大名。今日是某有事相求，还请先生一助。”

林卓端着沏好的茶轻轻呵气，白雾氤氲，听完亭琚的话，才放下茶盏。

“贫道虽还未得道，施主所的求何事贫道还是知道些。于家祖上官拜三品，蒙荫后人让与家在这南方县城驻足百年。施主所求也不过是祭祀之事，就算混入些游魂也不足为虑。不过施主身染邪祟，常有幻觉，气血亏虚，倒是可以让贫道小友治上一治。”林卓看向方生。

方生进门就看见附体在男子身上的啖精气鬼，俗称色鬼。

嗯，还是个女的。

这一本正经地打脸，让方生想起以前归诚那一本正经地恭维，简直像是北寰山的一脉相承。

亭琚面色一变恼怒非常，看着专心品茶的林卓缺又心下不安，只能压下怒火。

“不知两位何时有空，来寒舍一叙。”

“今日闲来无事，择日不如撞日。若是施主有空不如就今日。”林卓坦然一笑，好像没察觉他心生不满。

方生点头：“邪祟一日不除，兄台一日难安。”

林卓听了笑弯了眼，这小子学起来真快。林卓与归诚不一样，法事成与不成看心情，并不在乎那些法财，更别说受气了。

亭琚瞧了他们两眼，爽快地应下，态度恭敬了不少。四人离开梧英馆，去了他私有的小宅。

因为清瑜的关系，清源对方生印象颇好，觉得他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林卓将一切交给方生处理。

一间客房里，方生让亭琚放松身心，躺在榻上。林卓和清源站在不远处的两侧，以防有意外变故。

方生虽然不理解，前几日还叮嘱他莫要再接触阴物的林卓，为何让他来施展驱魂之术。不过，这事是他这几年来做得最熟练也最适合自己的事情，对他来说一点都没问题。

方生身边有用金光咒加持过的小米，不需要准备他物。他闭眼回想一遍步伐和手印，将小米撒在榻前。

他在榻前的空地上，恭请三清，脚踏着暗藏规律的步伐，双手结印口念金光咒。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女鬼从亭琚身上浮起，漂荡在他的身旁。

这黑红气息纠缠的是什么鬼？血煞？不，她的身上只有阴气，没有煞气，透出一股柔媚，让方生觉得心中黏腻不适。

女鬼望向方生，想要朝方生而去，却又怯怯地回转，好像有些害怕，又好像在留恋亭琚。方生不间断地念诵着金光咒，迎着女鬼飘向自己。

咦，她怎么就不过来呢？方生心中有些着急，以前可没这种情况。

方生耐心仔细地观察着逐渐靠近自己的女鬼的变化，发现她似乎是在远离站在侧方的林卓。林卓只能对方生摊手，又退却几步。

方生轻呼一口气，再次咒起。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女鬼终于飘出个半弧来到方生身边。方生手印一变，一把小米洒出，黑雾逐渐消散。

事毕，方生周身已经微汗，他呼出一口气，收拾了小米将亭琚唤起。

“感觉如何？”清源问道。

亭琚合眼体味一番，才道：“感觉头脑清明许多，这回该不会看到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了吧？”

“自然不会了。”说话的是林卓。

亭琚起身对方生一礼：“多谢小师傅相助。”

这次没有倨傲，带着一分真诚。

亭琚请三人用饭，闲谈之后，便直接带人去了于家老宅，态度不可谓不恭敬。

“做得不错。”林卓对方生赞许，“我还未修炼得阴阳平和，渡魂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更长，不能像你一般温和，因此不便出手。”

方生笑了：“怪不得她对你怕成这样。”

“寻常阴物你偶可一试，若是遇见像幽莽岛那样的，还是早点逃吧。”

幽莽岛一行对方生的损伤不可谓不小，林卓见他前后的模样让他心中惊诧不已，才有此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