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完整地滑下整条蓝色雪道,我无比兴奋,我心理上最大的一个障碍终于突破了,从此后我也能上滑道了。孩子们比我还兴奋,因为她们一直在等着跟我一起滑雪的那一天。
三小时的课程后,我们一家四口碰了头。两个小妞异口同声地说她们不渴也不饿,只要求继续滑雪。
“好吧”,我说,“不过妈妈现在都还没有达到‘小熊’的水平,所以是你们带着妈妈滑雪,要多照顾妈妈。”
一听到妈妈答应一起去滑雪,孩子们欢呼雀跃。
四个人坐到缆车上,老公十分感慨,“要是假期开始的时候,有人跟我说今年我们全家能一起滑雪,我绝对不会相信。我不是做梦吧,我们四个竟然要一起去滑雪了!”
谁说不是呢,我也曾看着别人家的妈妈带着孩子滑雪好生羡慕,今天,我的小小梦想也要成真了!
有了家人的陪伴,清冷的风景变得风铃般悦耳,这不再是我与雪山的约会,而成了家庭亲子运动。
二妞像个粉色的小皮球一样跟在爸爸后面,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爸爸往哪里滑,她就跟过去,有时候转不过去,就直直地往下滑,倒是爸爸吓得赶快冲下去预备“接球”。到后来,她不再管爸爸了,看姐姐滑得更快,就去做了姐姐的小尾巴。爸爸则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时不时到旁边的野雪上寻点刺激,居高临下,像个部落首领一样,监控着全家的滑雪状况。
我滑得本就不快,碰上坡度大的雪道我还得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所以总是出现他们三个在坡地欢迎我到来的情形,搞得我每每感觉自己就是个征服雪山的大英雄!
然而,还是出了状况。
雪道纵横交错,爸爸又不熟每条雪道,特别是他基本不滑的蓝色道,他把我们带到了一道“悬崖”前。是的,这条陡然下降的滑道,在我眼中无异于悬崖。老公给我做心理工作并技术上支招,但这种欲上不得,欲下不能的状态对于初学滑雪的人来说是一盆凉水,刷地就浇灭了热情。我觉得风险太大,最后还是摘掉滑雪板,侧过身,一小步一小步挨了下去。一个熟练的滑雪者,滑下去用不了半分钟,而我,却挪了一刻钟。
耐心等待的二妞看到我终于下来,一本正经地问,“妈妈你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爸爸不乖?”
我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这算是亲子运动的可爱之处吧。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大家纷纷聊到跟老公的“探险”。比利时的妈妈也被不知深浅的老公带去了“悬崖”边,她把老公骂了一顿,最后向上折回,另寻下山路;法国的大姐跟不上老公的节奏,她怪老公不懂新手的害怕,老公觉得她实在应该克服害怕心里,吵了一架后,她决定以后再不让老公教她。
看来我的遭遇还属幸运,因为我压根没拿老公当老师,我早就知道,要想保持跟老公良好的夫妻关系,就不能变成师生关系。
最后一天,深蓝的天空里悬浮着盏盏白云,太阳在雪山上投下或明或暗的影子,从天到地,像一幅三维立体画。我们在画中。
几天下来,技术上并没有多少长进,但胆子大了不少,脚底开始对雪面有感觉了。老师说我们属于有一定基础的初学者,明年可以升级学习。
大家相互告别。素不相识的几个人为着滑雪聚在一起,在一起度过了美好时刻,但说“再见”却知道基本不会再见。同船共渡的缘分,缘来且尽欢,缘去不流连。
两个孩子分别过了她们组的测试,拿到了奖章。一枚小小的奖章,像毕业时大学生穿上学士服硕士服,一下子就让普通的滑雪课变得隆重起来,孩子们颇有成就感。
一家人越滑兴致越高,在大妞的怂恿下我跟着去滑了一条备受孩子欢迎的人工雪道Fun Slope,由无数紧凑的上下坡,急转弯,雪隧道组成,对我来说不是有趣,而是刺激,因为用力太大控制速度,下来后我腿都打颤了。
我决定不再拖后腿,让大妞跟着爸爸真正地去滑回雪,我则带着二妞去了快餐店吃吃喝喝,这也是假期亲子的必备项目之一。
快餐店旁有一个很都的大雪坡,坡下是一个大水池。一个小伙子俯着身从坡顶全速冲下来,到达水池时身子后仰,滑雪板的后端蓦地击水,惊鸿一瞥间,水面已被刻出两道痕迹,水花四溅到周围观众的身上,小伙则从水池另一端“倏”地滑上雪面,振臂欢呼。
周围一片叫好声。
我们边吃边饶有兴致地看。还真不乏勇士,爬上高坡等着“飞渡”的人络绎不绝,有的是双滑雪板,有的只戴一直,还有的是单板,可不是所有人都能飞跃水池,掉下去的也大有人在,大冷的天,难以想象灌一身冷水出来什么感受。
特别值得提的是一个英国爸爸,极力鼓动大概只有八九岁的儿子去试试,孩子下滑的时候稍稍刹了刹车,结果还没到水池另一头就失去了前进的惯性,落进了水池里。但大家还是鼓掌,特别是孩子爸爸,“well done”个不停。
哈哈,外国爸爸坑娃都不觉得坑,这么个特别的经历一定终身难忘!
告别雪山的时候,我脱下了滑雪服,因为我要回到的世界里没有一片雪花,那里樱花缤纷,春事正盛。
一闭眼,脑海一片澄静空明,似乎,那些消磨我耐心的千头万绪也有一个可以开始的头绪,那些无穷无尽的“to do list”要做的事里面,也能插进去那么一刻,那一刻,天地无暇,至静至清,我在风中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