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并非生而仙胎,而是灵物修炼成仙,原本便该除七情,戒六欲,即便此次还能侥幸得救,她心中所想,于她而言也是遥不可及,所以,这样倒也好。
这一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指望的了,她坦然地闭上眼,却听见苍茫云海里忽然传来一阵低回的悠悠笛音。
笛音之下,齐聚东天的妖气像一匹蓦然被刀锋刺中要害的困兽,歇斯底里地挣扎怒吼着。而绵延缠绕她的剧痛也在一瞬间消逝,她睁开了眼,也只来得及睁开眼。
茫茫视线里,不远处的天之彼陡起滔天的巨浪,白浪后似乎盘旋着一头光华璀璨的银色巨龙。
她抬手,想揉揉眼睛,但终归没有力气。而浪头一重高过一重,似千军万马踏蹄而来,所过之处翻滚的妖气几乎是在瞬间散逸无踪。雨幕褪去血色,星河间笛音低回悠扬,二十七天重又变为净土。
笛音之下出现如此盛景,四海八荒,她只识得一人。可那人此时应正身披铁甲,征战在魔族盘踞的南荒大地才是啊。
来不及想得太多,目光所及之处已出现一双白底的锦鞋,虽是遍地血污,鞋子却纤尘不染,一个冰冰凉凉的声音响在她头顶:“我不过离开几日,你就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她费力抬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白衣神君,苍白的脸色浮出一个苦笑,可话已不能说得完整:“我只是以为,这次还会有……好运……”
烟岚渐开,白色的日光穿过天罡罩洒遍二十七天每一个角落,她已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感到他冰凉手指抚上自己脸侧,随后感到一丝复杂的目光望向自己:“你当真以为,那些都是好运气?”
他是第一次这样同她说话。他从来不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也许是人之将死,许多不曾细想的事在心底一瞬通明。可笑她是个神仙,却相信世间真有什么好运存在。
被压在锁妖塔下,最疼的时候,她也没有流下泪来。她这一生从未哭过,不是坚强,只因红莲天生便无泪。红莲无泪,心伤泣血。一滴血自她眼角落下,滑过她苍白的脸颊。
她太晚明白这一切,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血珠凝成一颗红玉,落在他手中。她张了张口,想尽力把那些话说得完整:“若有来生,三……三殿下……”
她握住他的手:“若有来生……”最后的时刻已至,遍地的红莲瞬间凋零,可那句话却还未来得及说完整。她苍白的手指自他手中滑落,紧闭的眼角还酝了一粒细小的血珠。
他低头看着她,良久,将手中红色的玉石放进她冰凉掌心,握紧:“若有来生,你当如何呢,长依。”
烦恼海上碧波千尺,漂浮的优昙花次第盛开,白色的花盏在雨幕中飘摇。若有来生……
话虽如此,可谁都清楚,神仙又怎会有来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