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踏雪

白日里,人们就一直在挂念着今夜的这场大雪,奈何白日里却没有看到一丝下雪的迹象。尽管白日里没有出太阳,但是天空却一直十分的明亮,看不到一丝要下雨的迹象。在人们的眼中,下雪的前夕,往往是要伴随着阴冷天气的。于是,人们开始怀疑,是不是天气预报出了错,内心不免又产生了些许的失望。毕竟,对于南方人来说,如同气象台所预报的大雪,几年也难得遇见一次。

终归,在傍晚时分还是下起了雨,随雨而来的是急降的寒冷。看着窗外的雨水,我心中暗喜,看来,这场雪应当是要如约而至了。随着夜色进一步加深,来到晚上八、九点,当我在阳台处看到窗外的雨水中夹杂着大片的雪花时,一股兴奋之情涌了上来。呵,看来这场预报的大雪已经来了。只是,这时虽然漫天雪花,可大地上却看不到一丝雪的痕迹。此时,漫天的雪花飘下来的瞬间便融化进了冰冷而又潮湿的大地上。不过,我明白,我现在需要的只是耐心,待明日一觉醒来,便会看到世界只剩下一片白色苍茫了。


果然,一切都在期待之中,一切也都如约而至!

次日清晨醒来,第一时间便是跑到阳台上,看看窗外的世界:只见路面上,大路两旁的橘子树上,四季青上都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因为雪覆盖着整个世界的缘故,清晨的晨光也超出了往常的明亮。看着外头的明亮,我忍不住想探出头去看看。我微微地推开一丝窗户,立马感受到一股寒风迎面袭来,虽然刺骨,却可以闻到一股雪的味道。寒风吹着只穿着内衣的我打了个冷颤,我急忙将头缩了回去,将窗户关好。

当我洗漱完下楼后,才切身地感受到今年的这场雪之大。从楼梯口出来,踩在雪上,软绵绵的,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凭着感觉,估摸着这场雪有十几公分厚,对于南方人来说,这确实是一场罕见的大雪了。只可惜,今日要上班,否则,我必然是会要在这雪地里放肆地走上一天,这样才算不辜负了一个南方人对这场雪的期待。

但好在因为大雪的原因,运输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导致公司里今日没有了以往的忙碌。于是,趁着上午的空余时间,我偷偷地跑到公司后山的树林里去观赏了一番雪后的美景。

后山还无人涉足,这一片白茫茫的雪世界还无人侵扰,我成了公司第一个踏足这片纯净雪世界里的人。不过,当我顺着厚雪覆盖在林间小道上留下的痕迹前行,在爬公司后山的假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无名指破了皮,血水随之流出,在雪天里,疼痛得很,可是,不管怎样,这里的这番美景却是值得的。

无论是桃树林也好,杨梅树林也罢,亦或是橘树林,当这些树林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之后,原本很少有人踏足的后山树林更显安静。行走在树林里,除了脚下的咯吱声,我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在这繁忙喧嚣的城市里,在机器日夜轰隆的工厂里,居然有了难得的安静。雪世界的明亮也有些刺眼,让人炫目,再加上这被雪包裹的世界,走在林间小道上,所有的一切不但变得圣洁、宁静,更彰显了一种神秘,仿佛我此刻走在的不是在公司这个工业园的后山,而是走在某个深山老林里,那里仿若是某个人间仙境。我就这样独自一人在茫茫雪地里走着,欣赏着这林中雪景,独自沉醉其中,如同置身于一个童话的世界里,直到顺着那条白色的林中小道拐了一道弯,看到路尽头处高高的白色厂房铁皮墙壁时,我才从那童话般的世界里回到现实中来。由于是上班时间,在后山,我只是匆匆地走了一圈便又急忙回到了上班的地方,将手指受伤处消毒,贴上创可贴之后继续工作。


然而,在白日里看过了公司后山里的那些美景后,我的心里似乎总是不知足,不单单是因为这漫天白色明天就将褪去,更是因为后山并非是原始的大自然。我更喜欢独自一人行走在被雪覆盖的原始大自然之中,那里的雪世界必然更加的纯粹,也会更加的切合我内心向往的雪世界。下班后,在外头的小餐馆吃过晚饭,我没有穿越普瑞大道回公司,而是迎着雪后寒冷毅然而然地踏着往前的步伐,顺着奥海望洲府笔直地往黄金河方向走去。

穿过澳海望洲府附近普瑞大道与沿河路交汇的十字路口,来到了黄金河边。一来到黄金河岸边,立马便有一阵雪夜里的河风夹杂着刺骨的冰冷朝我吹来。尽管寒风刺骨,我依然还是顺着普瑞大道往黄金河上的马桥河方向走去。无论是沿河路边的人行道,还是靠着普瑞大道的黄金河岸边,已经留下了一些行人的脚印。看来,白日里,已有人来过。不过,这里的脚印数量相对来说还是较少的,但是因为白日里一直都处于零下的温度,那些脚印在雪上留下的痕迹已经被冻住了,走在这段路上需要非常小心,因为踩在那些被冻住的脚印上是很硬、很滑的,一个不小心便会摔跤。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古人的那句“踏雪无痕”。其实,踏雪,也会在雪上留下一些痕迹的罢,只是时间的长短不一而已。


我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马桥河上,望着夜色中的黄金河。雪夜里的黄金河在一旁的澳海望洲府楼盘里的灯光和三环路两旁路灯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的明亮。站在桥上看着下方的黄金河,简直如同在白日里看它一般,这种景象在平常的夜晚是绝不可能看得到的。因为这是夜间满世界雪的结果——白色的雪反射着两旁路灯以及不远处高楼大厦里的灯光,将以往夜晚里幽暗的河道照亮。

桥边的栏杆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雪,雪还未被动过,我用手将栏杆上的雪扫了一些下来,然后捏成了一个紧实的雪球,往桥下的河水里扔去,只隐隐地听到了“咚”的一声声响,尔后,整个世界便又陷入到雪后的寂静世界当中去了。

迎着夜晚的河风,我不顾雪中的寒冷,搀扶着冰冷的铁栏杆,凝望下方深深的黄金河。我看到黄金河的河面并未冻住,下方除了黄金河在夜色里留下的暗影,黄金河两岸流塘上的草地上,树林上以及桥下的菜地上,都被白色的雪给覆盖了,能够清晰地看清它们。

在桥上待了一阵之后,我又往回走一段路来到了十字路口处。我要顺着黄金河边的沿河路一直往河的上游方向走去。那里是我以往的夜跑路线,上游方向的河两岸还很偏僻,那里被人们开发的程度还很小,那里的自然更趋近原始。我知道,只有大自然中的雪地才是我内心真正向往着的雪地。我顺着沿河路边的人行道往前走,人行道上的樟树上覆盖了厚厚的雪,樟树的树枝被压得低低的,从树下经过时,一不小心碰到压满雪的枝叶,往往会有一两坨大的“棉花团”落下来,那些雪花偶尔会落进我的脖颈里,不禁令我的脖子里感觉到一阵冰冷。

刚开始那段路的路面依旧还残留有一些坚硬而又光滑的脚印,我只能依旧保持小心翼翼的步伐继续朝前走着。但是越往上游方向走去,那些光滑的脚印已经越来越浅、越来越少了。穿过望洲府与另外一个小区之间的丁字路口后,脚印已经极少了,只有浅浅的一两行脚印留在雪地上了。越往前走,雪越来越原始,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了,我的脚步踩在雪里也越来越深。此时,我每走一步,雪都会将我的鞋子完全覆盖,每抬一步,我的鞋面上都会留下残雪,踩下去,鞋子重新又被覆盖,同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继续往前走,已行人罕至,但依旧还是可以看到被厚雪覆盖住了的脚印痕迹,这些脚印已只剩下浅浅的雪印了,脚印已然被后续的新雪给覆盖上了。此时的沿河路,依旧还有车流。只是,车流量较之往日已明显减少,并且车速也很慢。毕竟,这样的雪夜,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还愿意开着车子出来呢?

我就这样伴随着自己脚下的咯吱咯吱声一路前行,虽然路上偶尔有车辆经过,但是因为大雪的缘故,车辆都开得很慢,再加上满世界大雪的原因,渐渐地,我已感受到以往跑步经过这里时所感受不到的安静。而当我穿过月亮岛路与沿河路交汇的十字路口后,在月亮岛路的对面,我才真正到了一条这场雪后还无人踏足的路上。伫立在灯光下,我看到一条白色晶莹的路延伸至很远。当我穿过月亮岛路上的十字路口来到对面还未被踏足过的人行道后,我继续顺着沿河路往黄金河的上游方向走着。不过,这次我并未在行人道上走,而是从人行道一旁的石阶下去,来到了河堤下方的观光路上,顺着观光路一路往前。

观光路上的雪也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这里,离黄金河面更近,能够清楚地看到黄金河里的河水以及流塘上当地农民经营的菜园子。那些菜园子被人用木兰围了起来隔开,并且每个菜园子边都有一个小木屋,估计是供农人在忙碌之余休憩以及放置农具使用的,菜园子里的泥土上,菜上,还有木围栏以及小木屋上,都同样被厚厚的雪给覆盖了。此时,我已经完全沉浸在一个人的雪夜世界当中去了,我的心也随着这雪夜的安静而变得宁静起来,那是一种远离了尘嚣回归到纯净的宁静。正如此刻我看着雪夜下这些被厚雪覆盖着的小小菜园子,突然想到许久未想起的一部儿时的动画片,具体片名已不记得,只记得那大概是一位城里的小孩子去到北欧的乡下亲戚生活时所发生的故事,虽然不记得具体的情节,但是动画片中北欧农场里的雪,还有那些被雪覆盖的小木屋却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我停下来,望着旁边的菜园子还有小木屋,以及更远处雪夜中的黄金河。黄金河对面的流塘以及更远处的荒野,同样是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唯独黄金河在雪夜中看起来呈现暗黑色。这时,我回过头看了看,在雪夜里的灯光下,我看到了自己刚刚一路走过来的几百米长的两行脚印。望着在这荒野里被自己踏出来的第一条也是唯一的一长串脚印,心里不免一阵高兴。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越往前,感觉整个世界便越安静。此时,伴随着自己的,除了脚下的咯吱咯吱声,还有后边那串延伸得越来越远的脚印。

延伸得越来越远的,除了身后的脚印,还有自己的思绪。

是的,在这样的雪夜下行走,我能够感受到自己与这个安静的原野世界在逐渐地融于一体,感到自己与这自然万物,与头顶的天宇也更加接近,而自己的思绪也更加的清晰,更加的天马行空,这种思维是超越在生活之上的思索。

就这样,我带着延伸得越来越远的脚印以及越来越远的思绪,来到了这段观光路尽头。尽头处,一堵墙堵住了沿河路,而与河堤下方观光路连接的是一条狭窄的泥巴路(这是我先前在跑步时已发现的),通过这条泥巴路,我来到了另外一条有些年纪的乡间小道上。进入小道,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座小桥。路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修的老路,只是路面在经历时代的变迁过程中不断地被更新过,桥却还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那种老桥,小桥的下游方向是一座几米高的堤坝。桥和路本是一体,路面都不宽,刚好够两个车身,显然,修路的时候并未想到若干年后车子会普及这一点。连接桥另一端乡道的两旁是高高的树木,由于乡道没有路灯,那条路看起来显得很是模糊朦胧,那些高大的树木也无法确认是什么树木。或许,这不过是一条很平常的乡间小道,但是对于我来说,在这雪夜里,独自一人待在这陌生的异乡乡下,这里的一切都令我倍感神秘,特别是桥对面那条郁郁森森的乡间小道,我觉得它有可能通向任何地方。

我站在桥上,迎着冰冷的雪风,听着下游堤坝里发出的湍急流水声。桥的上方是一段平静的河床,与下方堤坝上湍急的河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时,我还在这雪夜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我发现上游方向桥的栏杆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但是下游方向桥的栏杆上却看不到一丝雪,它们大抵是被完全融化了。莫非,这雪,也是给下游方向堤坝里飞溅水花的热情给融化了不成?想到这里,自己忍不住笑了笑。于是,我来到下游方向的栏杆处,扶着栏杆,望着下方飞溅的水花以及这幽静处的水流声,在这雪夜里,堤坝下的水流声似乎更欢,更大。我想黄金河也是有灵魂的吧,作为南方的一条小河,它一定也对这难得的大雪欢欣雀跃,所以,在这夜晚它也就闹腾得更欢更乐。

虽然桥的下游方向十分热闹,但是我却还是更喜欢上游河床上的那一片宁静。对于我来说,宁静,更贴近我的本性。上游处的水面很平静,在夜色中能够隐约看见水面上有碎冰,还有残留在水面上的枯败荷叶以及杂草丛,但这些都无一例外地被雪覆盖上。今夜,黄金河以及它的流塘上,除了这流动着的水面,其他便是冰与雪的世界。不远处,有一条铁轨从河流上方穿过,一列火车正缓慢地在雪夜里从河流上方经过。火车的速度并不快,它带着几十个发着光的窗口从远方缓慢经过,这场景,令我想到了宫崎骏的《千与千寻》当中那列行驶在海里的火车,而眼前的这列火车,又将驶向何方呢?它能不能载着我儿时的梦想驶进一个童话的世界呢?如若在平常的工作中是绝无可能的,可此刻在这远离世俗的功与利的情境中,我恍惚又回到了儿时那充满幻想而又纯真的年纪,我似乎又能虔诚地相信着眼前的火车定会带着我会驶向一个神秘的世界了...


从那一瞬间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我想到,自己似乎有蛮久没有看过这样缓慢行驶的火车了,想着之前在高铁站台等车时看到高铁从眼前一闪过来地情景。我想,与火车相比,高铁加快的不单单是列车的速度,更是这个时代的速度。只是,我始终都难以适应这高速节奏的时代,因为的我精神上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抗拒,我更喜欢那种“人似秋鸿有来信”,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的慢节奏时代。

我就这样站在这座不知名的小桥上,望着河上游的平静河面发呆。这样的夜晚,这样雪世界,这样的安静,我的思绪也更加的宁静,延伸得更远。我想到脚下站着的这座老桥,这条老路,还有刚刚驶过的火车。老桥,老路,老火车,它们所代表的是一个时代,那时的车子还没有现在这么多,那时虽然还很贫穷,可那时的年味却更浓,人们也更纯粹,就如同刚刚经过的列车,它的速度也代表着一个时代,随着时间地推移,它们也终将退出历史舞台。可是,我却更怀念那个时代的列车。

许久之后,我回到了黄金河的观光带上。当我从一旁的石阶上到沿河路的人行道上后,我又来到了夜跑的终点站,也就是沿河路的尽头。沿河路的尽头处有一堵墙,墙大概两米多高,四个车道宽。此刻,满世界的白雪覆盖,而这堵墙就这么突兀地横亘在荒野里,使得这异乡的荒野处更加显得神秘,不禁对这堵墙的后边充满了遐想。或许墙的后方也是另外一个新世界呢?

当我回过头,往来时的方向望去,人行道上,除了路口转弯处由于车子在转弯甩出的雪水在雪上留下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小洞外,再往前望去,便是一路完全未被侵扰到的白色晶莹的雪了。那雪在路灯的映射下,更加显得晶莹剔透,当我仔细地看了看路灯下的雪时,我看到了雪上反射出犹如无数细小钻石发出的光芒一般。我再侧身望了望人行道下方的观光带,在雪白的雪光下,我来时那串长长的脚印赫然映入眼帘,它在这雪夜里,一起永恒地融入了这异乡的时空之中。突然,我想到了《星际穿越》中库珀跌入五维空间里望着自己生活过的四维空间镜头。此刻,又会不会有另一个双自己的眼睛在某个纬度里望着这特别的雪夜呢?

我继续踏着脚步前行,思绪也随着空中零碎的雪花越飞越远,恍惚间,耳边的风声消失了,沿河路上车声也消失了,而自己,也仿佛走在了一条精神上的永恒之路上,我在这条永恒之路上看到了自己的灵魂...

回去的路上,我已没有刚来时那么多的思绪,我只是任凭自己被这雪夜黄金河边的寂静给吞噬,而当我回到普瑞大道,回到公司里头之后,我的思绪许久才回到现实中来。我感觉自己刚刚仿佛是从另外一个国度回来,那个国度更接近纯粹的自然,那里的思绪更加接近生命的本真,那里容得下一颗纯净的灵魂和一缕天马行空的遐思。

2024/01/22

PS:最后看几张雪天的照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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