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am米
蒋熹中午回到寝室的时候另外三个人都在，一个在看LOL直播，还有两个在看电视剧。
她前一阵中午都会在学校附近的麻辣烫店里面做服务员，端茶递水，结账切菜，几乎都是一些很琐碎的活，对于她来说倒也不算太累，而且还可以包中饭。只是她每次从店里回到寝室以后，身上都有一股浓浓的味道。她几乎一整个中午都是在店里度过的，整个鼻腔都是麻辣烫的味道，所以她感觉不太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她是从她室友那里知道这件事的。
她有一次发现舍友赵雅琴发了一条朋友圈：“廉价就是吃完以后头发和衣服上消不掉的化学香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发完以后没多久就又删掉了。慢慢地蒋熹才留意到她每次回到寝室以后舍友赵雅琴和杨晓青就会捂着鼻子，所以她每次从麻辣烫店里回来以后都会马上去洗澡。尽管如此，她每次洗完澡出来都会闻到宿舍里一股浓浓的香水味。有时候下午有课，她回了寝室再洗澡就很容易迟到，久而久之她还是把那份工作给辞掉了。
蒋熹虽然纠结了很久但是最后还是辞掉了，也可以说是她的自尊心作祟所以放弃了这份看起来还不错的工作。其实蒋熹一直不算是非常热络的人，不过也不是什么孤僻的怪人，她难以忍受别人对她的讨厌，愈加反感的是别人看似无声的抵触。
她一直很奇怪，寝室里的4个人好像除了大一开学的时候出去聚了一次餐，往后就再也没有聚过了，日常交流也不太多。她刚开始以为她被大家孤立了，后来她发现四个人就好像是在一起合租的陌生人，偶尔还会相互讨厌。她也只是上大学以后才住宿，所以她在想是不是正常的宿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
最近她也很少待在寝室里面，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些人际关系，她总是匆忙地从一个兼职地点赶到下一个兼职地点，偶尔回到寝室也只是像现在这样摊在床上。
她喜欢厚重的被子压着的感觉，就好像在一个安全的世界里。但是春天的潮湿天气连被子都没有放过，她虽然已经很累了，但还是没有办法马上睡着。她也不知道闭目养神了多久，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补习机构的中介给她来电话了。
她很快接了起来：“喂，您好。”
“蒋老师，你好！这边是卓识教育！”
“您好。”
“你前天给林景行同学上的试讲课通过了，所以我们打个电话通知你，你明天就可以正式开始上课了，今天有空的话可以到这边把合同签一下，顺便取备课表。”
“呃，”虽然她刚刚没有睡着，但是现在脑子还是有点卡顿，竟然，就这样通过了？她很诧异，但还是应下了，“好的，我现在过去。他一个星期上多少节课呢？”
“一个星期上3节课，一节课2小时。”
她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了起来，一节课100块，一个星期300块，她有种被大饼砸中的幸福感。
“蒋老师，你如果还有别的问题的话到这边再咨询可以吗？”电话那边见她久久不回应就催促道。
“好的，我没有问题了，我现在就过去。”
她愉快地下床收拾东西，心情好得就像她已经在数钱了一样。
蒋熹签完合同以后，补习机构的老师又稍微叮嘱了她两句，大概就是林景行刚从国外回来，各方面都不太适应，但是他是性格非常开朗的孩子，要多跟他交流交流云云。
回寝室的路上蒋熹想了想，她上次去试讲的时候林景行一共也就没说超过一百个字，怎么也看不出来是个“性格非常开朗”的孩子，而且那一屋子的酒气让她印象深刻，她之前猜测林景行大概是在英国混不下去了就回中国混的公子哥，只是她眼里的林景行和补习机构老师眼里的差地有点远……不管怎么样，只要好好上自己的课就好了，她不是林景行的监护人，她能负责的也只是课本上的知识点而已，毕竟她不是真的人民教师。
她想着想着突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回头一看，原来是丁琳。
“喊了你好多次都没听见。”丁琳略带埋怨地说。看她拎着一袋水果，蒋熹就知道她晚上又不吃饭了，吃水果沙拉，因为丁琳总是觉得自己胖。
“你知道么，”丁琳熟络地挽住蒋熹，“雅琴和晓青又吵架了。”
“哎，她们吵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蒋熹还没有和同学当面吵过架，所以她对于雅琴和晓青能不停地找到不重样的理由来吵架这件事很是佩服。
“嗯，晓青本来脾气本来就要冲一点，又遇上雅琴那种性格的……”
丁琳虽然没有直说，蒋熹也大概懂，晓青是哈尔滨人，雅琴是她最讨厌的那种矫情的女生，所以两个人几乎说两句就炸，丁琳好几次看她们吵架都怕她们干起来。
“没事，等过两天她们自己就会好了。”
“蒋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学期从不关心身边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蒋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丁琳，丁琳顿了顿又笑着说，“也没什么的。对了，你明天毛概的作业要记得交！”
“嗯好。”
丁琳是蒋熹在寝室里面最不排斥的人，她是一个很活泼的女生，有时会找蒋熹聊天。丁琳和很多人看起来都是好朋友，也是寝室里的和事佬，只是有时候蒋熹也分不清楚她究竟和谁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她可能也能和雅琴聊得很好，但是她可能转身就会和蒋熹在背后吐槽雅琴。
人大多数都是有多面性的，说不定丁琳并没有真的把谁当好朋友呢。
大概在蒋熹高二的时候，她问过一个好朋友，你打过架吗？
好朋友说，她在小学的时候打过一次，但是她已经不记得原因了，只是记得自己被那个女生追着跑了好几层楼，最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蒋熹没有打过架，也没有接触过会打架的人，虽然这在一个三线城市是比较稀有的事情。她最常干地事情就是读书学习或者帮妈妈干活，而且她在小城市里常常害怕交友不慎惹祸上身，所以她的好朋友也不多。她有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弟弟蒋东航，他们都还小的时候常常一起玩，但是长大了以后两个人的话都变得不多了。
蒋熹偶尔也会对打架这件事情很好奇，在她为数不多的人际关系之中，她也只是和别人冷战过几次而已。
之所以会想到这些，是因为蒋熹今天被公安局传唤了。本来今天是她第一天正式给林景行上课的日子，但是她到林景行家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开门，只有阿布在隔着门叫唤，她等了半个小时就放弃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她竟然接到派出所打给她的电话。
“你现在打个电话让你家长过来！”
“不好意思啊，警察叔叔，我家长现在都在外地出差。”
“那你的老师呢？”
“我刚从英国转学过来，还没有老师的联系方式呢……”
警察查看了林景行的手机，里面没有几个联系人。
林景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笑着说：“但是我有家教老师的手机号码，家教老师可以吗？”
“可以，你把她手机号码告诉我。”警察很快接通了电话，“你好，这边是北石区派出所，请问是蒋熹女士吗？”
蒋熹接到电话的时候差点以为是骗子集团，“呃……我是。”
“请问您认识林景行吗？”
“哦，他是我做家教带的学生。”
“是这样的，他因为参与聚众打架斗殴，现在被我们北石区派出所拘留了，麻烦您现在过来帮他办理一下取保候审手续。”
蒋熹哽了一下：“林景行的监护人呢？”
“他的监护人不在广州，现在没有办法过来办手续。”
“行，那我现在就过来。”蒋熹挂了电话和店长发微信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去派出所之前还把昨天刚签的合同给带上了。
她到了以后办完了手续还去交了200元的保释金才见到林景行，他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身上沾了点灰，脸上有几处淤青和伤口。
“蒋熹！”他开心地朝她挥挥手，蒋熹揉了揉眉心，他高兴的样子像是在游乐场偶遇了一个老熟人……
她领着林景行出了派出所，已经9点半了，“你认得回家的路吗？”她侧过头看了看林景行，又看见了他脸上的伤口，“家里有药吗？”
“药？”他摸了摸脸上的伤，笑着说，“这些小伤没关系的。”
蒋熹不回话径直往前走，林景行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她想起了补习机构老师对她说的“林景行是个开朗的孩子”，还真是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消沉的样子截然不同。
已经晚上九点半了，他们走出了派出所在的街道以后，这个城市依然灯火通明，已经过了塞车的时间段了，车灯依然络绎不绝地汇成一条河流向前涌动，四处喧闹吵杂，各种的音乐混杂在一起，店铺里自动播放的大减价的声音被掩盖地模糊不清，霓虹灯把天空映衬成不那么暗淡的紫红色。
他们经过了一个药店，蒋熹停了下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林景行盯着她快步走进了药店，然后很快就提着一个小袋子出来了。
“我今天没有带很多钱，”她带着林景行往前面的一个车站走，“刚刚给你交完保释金就剩20了，就只买了一点碘酒和止血贴。”
公车站有两张长凳，蒋熹让林景行坐下，然后撕开了棉签的包装，一手拧开了一瓶碘酒。
“我都说这点小伤自己会好的。”林景行看蒋熹一言不发的样子，不清楚她是不是生气了，“你不问一问我为什么打架吗？”
蒋熹一处一处小心地往林景行的脸上涂碘酒，很多人都讨厌碘酒的味道，但是她不讨厌，她小时候很喜欢看碘酒涂在手背上脉络变得清晰的样子。
“你为什么也不像电影里那样问我谁打赢了呢？”林景行怀疑蒋熹是不是在走神，根本没有认真听他在说什么。
“我看的电影里没有这个环节。”蒋熹检查了一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突然发现林景行的脸上因为涂了碘酒所以出现了一块一块的黄色印记，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略微滑稽，她扑哧地笑了。
林景行记得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看到蒋熹笑，幅度不是太大但的确是笑了，“你笑什么？”他不太懂这个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你现在的样子很丑，”蒋熹撕开一个止血贴贴到了比较大的伤口上，“所以以后不要再打架了，打架毁容。”
林景行皱起眉头不满地抱怨，“什么啊，你都不问一下打架理由吗？”
蒋熹显然并不关心这些事情，“刚刚去你家好像没有人，你妈妈也去外地了吗？”
“我妈妈一直在外地啊。”
“那上次的孙阿姨是你的家长吗？”
“她是我家请的钟点工。”
蒋熹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活环境，她看了一下车站站牌，对林景行叮嘱了一句，“你坐230，然后两个站以后下车就是你家附近那个站了，你身上还有钱吧？”
林景行点了点头，“你真的不问一下我打架的理由吗？”
蒋熹低头收拾着刚刚的药品，“不管是什么理由，”她突然抬头盯着林景行说，“打架都是不对的啊。”
林景行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勾起了嘴角笑了笑，然后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蒋熹抽了抽嘴角，心想林景行可真是一个怪人，连笑点都很奇怪。
230路车很快就来了，林景行朝蒋熹高高地挥了挥手，“再见！”一副刚结束了一趟春游的样子。
蒋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她还要赶着回宾馆值夜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