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说众妙之门
秋艳:老师能否展开讲讲“意守丹田”。
隐者:你检索《明一子内丹功经验谈》。张老先生是从意守上丹田起手的,李老先生的《丹道养生》是从意守下丹田做起的,而且两位同为伍柳道脉的传人,起手之法差别如此大!最令人惊讶的是,最后竟又“殊途同归”!问我为啥这么清楚?我曾住在二老家里,亲灸贤者啊[合十]
然而二十年来,依二老的法门起修的,鲜见有弟子达到二老相当境界——你想这是为什么?想透了,那就是一番(理论上的)较大觉悟。
内丹西派和全真道华山派是从意守身外虚空做功夫的——明显得更具有禅宗意识,所以现在我就舍弃了中国语境里面的阴阳八卦五行纳甲奇门遁等等,从至简至易的禅宗讲内丹,那你很快就把内丹道(的上品丹法)的来龙去脉和间架结构吃透了。再把各种丹派、苏非、传灯录近乎百种优秀法门,在我们身上一一实践,一朝找到了“若一志”、“专心致志”、“一心一意”的方法,修行它难吗?我教一个得死一个,佛说“无事不办”,印祖教弘一时说“闭关用功,关键在于心要专一。未得一心之前,不能急着求感应,否则就是修道的第一大障碍……”
诸君知道这个“一心”是什么吗?
秋艳:丹派的……道窍?
隐者:是的,尽管印祖对(伍柳)丹派和禅宗是颇看不惯,呵呵。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个是结果,它不是法门!
世人把它当入门儿的方法,说是坐那里什么都不想就对了,那就是功夫,这个人肯定要精神分裂的。
你看南老怎么说,发现“那样做脑子会坏掉”,他赶紧停下了。
我认为南怀瑾的著作是最好的入门读物之一,就是因为里面有大量的他的失败案例传达给后学,这才是功德无量。
人的思维是有生化反应基础的,在一秒钟发生了亿万(概表“很多”意)个化学反应的精神世界里,活人是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和“念头”的,人能做到的只是意识(高度)专一。在禅宗破入本参在丹派的开关展窍时,那就是“当下”人便“死”了:释曰“且死一个方活一个”,又曰“活在当下”;道曰“这回大死今方活”,曰“生我之门死我户”、曰“识神退位元神主事”。
无所住而生其心
=
元神
这里就不展开说了,要是一会围过来一堆杠仔,或者不尊医嘱从住院部跑来很麻烦……
秋艳:[合十]懂了。所以现在您让我从做宇宙内观、宇宙外观、拜忏、行禅、持咒起手,静坐为辅。见玄关后,静坐为主……
隐者:如此这般,传统的道教注重肉身、意守色身带来的种种后果,在今天学修丹道的人群中,造成的流弊之多、隐患之广,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了,前道教协会会长陈撄宁先生在其主编的刊物中发表过一篇《余之求道经过》,读来更是令人唏嘘不已:“惟静坐心神全注于窍,此则大有害处。年老之人,因守窍而血管爆裂,中风而死者,已有多人。余以后遂不敢守窍,三胞弟同时求道,用功九年,而得神经病,患病十年而死。临终之时,尚不忘守窍。越二年,余已蒙X师指点真窍,而吾弟墓草已青,可哀也。”
金国 山东宁海 昆嵛山
高峰的对面飘浮着一团一团棉絮似的白云。
阳光滤下,云雾透明晶莹,袅娜似烟,变幻如霓。
融入了自然的人们似乎忘记了停留在时间的哪一段,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人们寂然无语地领略着那缭绕在山腰间轻纱柔曼般云雾的妙趣,感悟着山峰隐现、白云出岫的奥玄,醉忘于云深不知处的悠远。
在一个云开雾散的瞬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造化之手,推开了一扇众妙之门。
隐者携三两门生走进了一个玄之又玄的世界。
脚下即是深涧,涧内树木丛森,松涛阵阵。
东望大海,碧波浩渺,一览无涯。
丘处机:“你们看到了什么?”
有人说:“星罗棋布的岛屿,那是蓬莱仙岛吗?”
丘处机指向其心:“蓬莱在这里。”
有人说:“烟波浩渺的大海,让我看到了人类的卑微。”
“你没有看出大海的卑微吗?”丘处机似乎要打破弟子们的一切定型的思路:“江海所以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也:它以谦卑的姿势,引来了高山的溪流,于是成就了海洋。而高山呢?它一无所有,难道不是因为那与生俱来的孤傲与高耸?”
绢纱样的一缕云游逸过来了,半遮半掩间空灵悬浮。
山顶被它缭绕着,如同一种情绪,从遥远的上古流淌下来。
丘处机转向一个人:“你呢?”
李志常:“我不用眼睛来看世界。”
丘处机:“很好,你已经习惯于熟视无睹,由此到达了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的高度。”
李志常:“不,坐在屋子中,我也能断定周围的青苔在一天天减少,也能看到第一朵梅花在雪地里开放。可是对于变化莫测的天意我能说些什么?我能说出它的方位、它的颜色、它的温度吗?我能说出它的姿势、它的喜好、它的气味吗?我知道它到来的时间吗?我知道它离去的方向吗?”
丘处机:“所以……”
尹志平接上话语:“我看到了……虚无。”
棉絮似的白雾像海绵一样把人们的一切思想一饮而尽,诸人忘情于山水,心灵的原野上渐渐地被除去了篱笆,隐者的脸上现出一种随着云气袅袅升腾的愉悦。
丘处机:“喔,有意思,它在哪儿呢?”
“在一座孤傲与高耸的山峰上,”尹志平想象着:“老子登临过的地方。他茕茕孑立于人迹罕至处,在那个高度俯视由幻象堆成的世界时,眺望到了它投向远方的背影,那是一个更为广漠的太虚无极。”
丘处机笑了:“眼光独到。”
尹志平黯然伤神:“不过,攀上顶峰是一件悲哀的事,除了下降没有别的选择。”
丘处机:“总比登临精神的云端要好……连返回的道路也找不到喽。”
像一道厚幕忽地拉了下来,不觉地天就黑了。
一轮明月,天灯似地垂挂在山崖上。
银色的辉光下,大地白晃晃地一片。
玄天上帝并没有把他屋宇内的灯全部熄灭,而是留下一盏,为那些回家的人指路。
——《帝国时代》I 原著隐者 编剧谢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