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和奶奶是不相爱的,这个念头在我的心里一度缠绵了很久很久,我也一直坚信他们之间这些从未存在过爱情。
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就是喜欢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有一次偶然间在看电视的时候,瞧见电视中的男女热泪相拥的画面,小小的心灵充满好奇。
正巧奶奶从旁边走过,我便轻轻地问了一声:“奶奶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呀?刚刚那个叔叔说的那句话,他想和她过一辈子是什么意思啊?” 对于奶奶当时的回答,我的记忆十分的模糊,只是隐约见她失落的低下了头,然后嘟囔了句什么就走了。
等到我慢慢长大了,开始对这种感情逐渐有了一个很朦胧的认知。就愈发觉得爷爷奶奶之间的相处很有问题,同旁的夫妻似乎一点都不一样,虽然是结婚了,还在一起了这么多年,却更像是一对熟悉的陌生人。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也不会像其他情侣那般嘻笑打闹,而我也从未见过爷爷对奶奶说过半句情话。他们每天重复做着相同的事,说着相同的话语,过着再平常不过的生活。
听奶奶说,她和爷爷的婚姻是他们的父母同意的,在结婚之前,他们甚至很少交流。结婚也仅仅是去民政局领了一张证件,连结婚照都没有拍一张,更莫说婚礼了。
我开始慢慢的在心里想着:可能他们之间并没有存在过真正的情谊,仅仅只是因为一张结婚证,而不得不拴在一起,互相只是尽一份夫妻的责任罢了。这种想法在我日常与他们的接触中越来越根深蒂固,直到那一次……
爷爷的心脏病突然发作了,我从未见到过奶奶如此心急的样子,那个慌乱的眼神,那双紧紧拽住还不断颤抖的双手,深深印刻在了我的心里。我开始怀疑从前对他们的认知是否错误,他们难道真的是如我所想的那般,只是萍水相逢,毫无波澜吗?
爷爷住医院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看着奶奶每天忙碌,为爷爷倒水,看护他吃药,帮他擦洗身子……一切的一切从不假手于人。也直到爷爷醒来的那一天,我才终于从奶奶的目光中看到了光亮。
可是,他们却又回到了从前的相处模式,仿佛之前我从奶奶眼神中看到的担忧和爱意,都是虚幻的一般。不!我的确真实地看到了,怎么可能有假呢?
为了寻找答案,有一天晚上,我偷偷的趁奶奶去给爷爷打水的空隙,走到了爷爷的病床边上,悄悄地问了爷爷一句:“爷爷你和奶奶......?”说完之后,我又有些后悔了,因为我知道按爷爷的性格,肯定是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这样问,实在是太露骨了,就算真有什么事,可能也很难得到准确的答案吧!
但是偏偏事事都有意外,可能是经历了这场生死较量,爷爷看淡了,心也放开了吧!
爷爷很耐心的给我讲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他说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还没有我,甚至都没有我的爸爸妈妈,这是一个关于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他说他们是在田间相遇,当时他爱的那个人,笑着对他说:“你的工分还没挣完呢完呢, 需要我帮忙吗?我的事正好刚做完了。”就一眼,他便爱上了那个眉眼弯弯的女子,他感觉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这一下午的工作带来的劳累,都被这个笑容拂去。
那一刻起,他便下定决心,非她不娶。
讲述这一段的时候,我从爷爷的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柔。这是我从从未见过的满怀爱意的温柔,所以说那个女子应该不是奶奶,我在心里默默的失望着,同时也为奶奶感到不值得,可却又十分艳羡那样单纯美好的爱慕。
“然后呢?”我小声的问着,担心爷爷一时又不愿意再说了。
“然后那个人就离开了,我其实现在都挺怨恨自己的,为什在那时候不问她家住在哪的。后来只是听人说,她那天和她阿爸来这里处理事情,来我们这里借宿一会儿而已,不久后便跟她的父母离开了。我也尝试去找她,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家庭地址。”爷爷说到这的时候,竟然出奇的耳朵上泛起了淡淡的潮红。
我带着我心底最想知道的问题,压抑住胸口的恼怒,追问:“那你为什么要娶奶奶呢?”不是说非那个女人不娶吗?怎么又反悔了呢?当奶奶是什么,一个替代品,还是照顾你的工具?
哐当!这是开水盆掉落的声音,糟了,是奶奶!我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去问这些事情。我发愣的转头,向门口看去,但是我想象中奶奶失望的表情,却并没有出现。因为她只是低着头,眼睛早已湿润了,看来她远不止听到那一句话,可我为什么竟然感觉从她的眼神中,还看到了几分欣喜。
这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后来才发现要同我共度余生的那位,就是当初的那个女孩!”爷爷满眼笑意的望着奶奶,回答了我的问题。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开始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愧疚,爷爷心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奶奶啊!接着我还听见了奶奶轻声的嘟囔了一句:“跟孩子讲这些干嘛!”
就在这时,记忆的轮轴把我带回了最初的时候,眼前的这一幕与往事重叠,原来当时奶奶眼底的并不是失落,是幸福!当时奶奶好像是在说:“就像我和你爷爷这样一辈子啊!”
是啊,就这样一辈子啊!
爱从来都不需要什么浪漫的形式,更没有必要一定得轰轰烈烈,有的时候细水长流的陪伴比那措不及防的浪漫更令人神往。我爱你,藏在心底,不需要让你知道,默默陪伴就好。吾心所向,因为有你,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