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了,你的老家还在下雪吗?立春了,你是否还在归家的路途,准备跟家人团圆了,或者加班工作依然在‘北漂’。
好在,我的故乡没下雪。午后的太阳升在半空,我靠着沙发,脑海里想起鲁迅《故乡》笔下的闰土,我想到和我一起在河里捞鱼、雪地里堆雪人的童年伙伴。可转眼间,玩伴们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爸妈了。除了我,从年头漂泊到年尾,回到多年未归的故乡才发现,它已不再是年少快乐的‘故乡’,它正在慢慢远去。
远去的故乡之一:为什么年味越来越淡?
我是一名退伍老兵,14年12月从部队退伍后就没在老家过年。一直到18年的一月,母亲打电话给我,说老家建了新房,无论如何都要回来一趟,我匆忙收拾了行李,于一月二十七日晚上赶回了家,回到离开了二十年的故乡。
为什么要回家呢?
借用母亲刺绣的字来说就是:人是漂泊的船,家是温暖的岸。
电影《人在囧途》里也在唱: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我知道你想衣锦把家还;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归来哟,别再四处漂泊;
当然,家也有小时候的味道。小的时候,家门前有一块泥巴路,我和童年的伙伴都会在泥巴路上弹弹珠,靠着墙飞画片和四角板;家的后面是一座池塘,每到夏天,我们卷起裤腿去池塘里洗澡捞鱼;大年三十晚上,穿着新衣服一边打鞭炮一边玩扑克,童年的世界里永远没有烦恼和忧愁。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年渐渐失去了它的味道,变得索然无味了。
大年初一去爷爷和舅舅家拜年,坐在一起吃饭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
在哪儿上班?一个月挣多少?女朋友呢?怎么没带回来?什么时候结婚?得抓紧了,不然都三十了。除了这,要么就是聊明年买什么车,又要在哪买房?
这些尴尬的物质话题问的人面红耳赤。
尴尬的不止是我的堂弟阿文,还有我的童年伙伴阿刚,向他们这种二十六七的单身年龄村里还有三十多人。
他们找不到对象是因为村里穷吗?还是他们自己性格内向,说话不机灵。
大年三十晚上,我问了另一个单身伙伴哑巴。哑巴说,他之前找了两个,后来分手了。一个嫌他不会说话,另一个嫌他不够浪漫。
哑巴今年30,在东莞打工,已经单身好多年了。
而打了二十多年光棍的阿刚在村里的砖厂上班,一个月工资三千多,他说他不想结婚,结婚了要生孩子,孩子一生下来要养他,为什么要结婚呢,自己过好就行了。
听了这话,他母亲碎口大骂,怪自己养了一个没出息的儿子。
跟阿文和阿刚比起来,互兵算是幸运的。93年出生的他在长沙的一家蛋糕店学做糕点,今年过年,他带了个湘潭的女朋友回家。
初二下午,他来我家聊了一会儿。“年轻人在城市工作真是不容易,虽说发展步伐快,也有了共享轿车,可一年到头在外工资也不高,还是想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他迷茫地说。他还是想在外面买房,即便房价很高。
这是没结婚的,结了婚的呢?
92年出生的金线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爸了。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主要工作是在广州做装修吊顶,每个月工资将近5000块,可他也是叼着烟喘着粗气跟我说:“第二个孩子明年也要上一年级了,还是要多赚点钱,否则,孩子要饿肚子了。”
我笑他,既然养不起,为什么还要生那么多呢?
他无奈地摇摇头,接着感慨道,越长大越孤单。
初二那天我去了妖精家,他是哑巴的弟弟,二十多年未见,简单寒暄了几句,我们就没了话题。
我明白了越长大越孤单、三言两语没话题的原因是因为‘三观’和工作圈子起的作用。他们习惯了加工厂的流水线,我喜欢按时上下班睡觉;他们爱赌博、玩王者荣耀,我喜欢安静的喝茶。
习惯和兴趣爱好都没在一个频道如何能聊到一起呢?
年味的背后反映了人与人之间沟通交流的密切性。一年不联系,生疏了;三五年不联系,彻底成了陌生的‘熟悉人’。包括回家这个话题,大多数人虽说回了家,都是回家过年的,但他们并不快乐。回家是表象,真相是回家背后的压力和责任。而压力和责任,来自内心无法平静的焦虑。
据了解,我们村大部分的劳动力都是以男性为主,他们是家里的顶梁柱, 30%的男人在家的职业收入都是以在砖厂拉砖、做室内装修为主,他们的年龄在25-50岁之间;另外70%的19—30岁的年轻人在外打工,女孩嫁过来后,大部分在家抚养和教育孩子,而所有的家庭重担全都压在了男人这块‘不锈钢’的身上。
远去的故乡之二: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的老家位于湖南一个不知名的小农村,这些年,家乡还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比如家门口的马路,以前是泥巴路,现在全部用石子垫高,铺成了水泥路,去往小镇赶集需要三十分钟,现在只要十分钟。
村里上了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个月都可以领到40元的生活补助金,像我爷爷,今年八十五,每个月都有80元的生活补助,奶奶也是,两人一个月加起来也有160,过年购买年货虽然不够用,但应付日常开销还是能勉强维持。
更幸运的是,我们村被评为了国家扶贫村,村民们除了住进国家统一规格的新农村外,部分经济困难的家庭还享受了贫困户的优惠政策,六叔就评上了贫困户,一次性享受五万元的补助;住房和种植被征用的土地也相应给予了经济补助。
这些变化让二十多年没回家过年的我差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后来打了电话给母亲,她站在漆黑的夜光下打着手电,我才顺利回了家。
第二天,家里请人用柴火做饭,来了一波又一波熟悉的面孔。在农村,不论乔迁还是结婚图的就是个热闹。可自从家里那天热闹后,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大家像是走过场似的热闹,热闹后,你不来我家,我也不去你家,乡村人与人之间,纯朴的距离越来越远?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
妈说,现在的人生活条件好了,不像以前过挖野菜、吃树皮的苦日子,懂得知足常乐。在我的记忆里,每年春夏之际,隔壁家的邻居都会提着小板凳、扇着蒲扇来我家门前的泥巴路上聊天,那时还没有彩色电视,只有黑白的,草地里全都是飞舞的萤火虫和蝈蝈的叫声。
大人们聊的开心,小孩玩得高兴。
每年去外公外婆家拜年,外公都会找四个舅舅和爸妈聊聊家常,聊聊明年的方向和规划,包括规划里遇到的困难。外公走后,只剩下腿脚不方便的外婆,以前家庭大会的习俗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几年,舅舅和堂哥们也不来我家走亲串户,堂哥们吃了年夜饭,在家呆几天,便各自忙开了。
是社会的发展和时间改变了这一切。
以前,通讯和交通不方便的时候,一家人围在木桌上快乐的吃着团圆饭;现在,通讯交通手段铺天盖地,耳熟能详的《常回家看看》变成了常回家不如不回家,因为现实的高楼、攀比的豪车和洋房,阻断了我们静下心来跟爸妈沟通交流的话题:
生活的烦恼不再跟妈妈说,也不会给爸爸捶捶后背揉揉肩,一辈子操心图个平平安安,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的期盼也不过是爸妈吃饭,子女低头刷手机上网撩帅哥美女,可惜的是,爸妈他们不会上网,他们只求子女平安。
社会太躁动,人人都缺少一颗静下来的心,人人都需要跟父母和兄弟来一场‘亲情’大谈心。
远去的故乡之三:他们走了,村里传承的东西接下来该由谁继承?
大年三十下午,早早吃了团圆饭后,我坐着堂弟的摩托去了小镇的水库,然后转到隔壁村兜了会儿风,恰巧碰上他们举行舞龙活动,从新农村到老祠堂,一路热热闹闹,还真有年味。
回来的路上,我问堂弟,我们村的龙呢?难道村里就没有舞龙的吗?
堂弟苦着脸说,村里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我问,为什么?
他说,以前有人管,现在大家都忙着赚钱,哪有时间管?
后来我问了爷爷,他作为村里年纪最大的长辈,坐在木凳上叼着烟说,以往村里过年时有舞狮子的活动,他负责抓狮头,那会儿狮子舞的很有名气,现在没人组织也就散了。
结果,一个红火的大年初一,拜完年后年纪大的长辈们围在一起玩炸金花、年轻的则是坐在广场的靠椅上玩王者荣耀。
不光是舞龙等相关文化活动,包括大年初一去祠堂烧香祭拜列祖列宗,去的最早的是都是年纪大的长辈们,像我们这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很少看到。
去年建党前夕,比我退伍晚一届回来的宋军参加了‘村支书竞选’,他是村里年轻一辈中第三个去外地当兵的,因为有参军经历,所以他也符合参选条件。
考虑到发展前景的问题,参加完竞选后他就离开了。不想留在村里的原因是因为当村干部工资太低,而且也没什么发展前景,所以他还是选择去市里自己找工作。而担任村支书的,是另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叔。
一个这么大的新农村为什么就没人组织呢?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
一句话形容就是:缺少学习氛围,缺少带头人,缺少新鲜的血液继承。村风村俗在一定程度上象征着一个村的一个凝聚力。
我在想,像爷爷和母亲他们这辈子都是苦过来的,他们对这些村风村俗看得很重,如果他们这两辈人都走了,到了八零九零零零这一辈该如何继承这些习俗:杀猪剁猪肉、打扫卫生、下灶煎鱼拜财神、早早起床去祠堂烧香祭拜……
我们还会像他们一样坚守下去吗?
小结:
我是一名退伍老兵,能从村里走出来去部队当兵历练几年要感谢父老乡亲,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面临在我们村当下的难题是:建设新型农村如何让年轻人能够留在本村为村子的建设出谋划策呢?村风和文化活动的传承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