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睡 觉

文:青河

我们每天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花在了睡觉上。没有人说自己不会睡觉，但我相信只有军校生才能够把睡觉练到出神入化的境地。

数学课老师是一美女教员，高挑的身材，洁白的皮肤，害羞的神情，曾一度让这些‘和尚’们上课的时候失眠，但也只是失眠了一两周，而后的数学课还是照旧，这是自然规律，审美也有疲劳的时候。

数学教员在上面讲的是天花乱坠，他们在下面睡的是天昏地暗。区区几十人却睡出了世间百态：

有的头后仰，枕着后面桌子，嘴张大，呼呼大睡。撕张纸，团成块，扔他嘴里，都不带醒的，他还有可能嚼两口，美滋滋的咽下去。

有的头埋在胳膊里，因出气不畅而呼声震天。讲台上是教员悦耳的讲课声，讲台下是他轰隆隆的打呼声，声声相印，遥相呼应。突然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出不来，求生的本能，猛力一冲，一声更加强大的呼噜声喷发出来，睡觉者被自己吵醒了，垂死梦中惊坐起，机警的环顾四周，下巴上的几缕口水银丝随风飘扬。

有的双眼紧闭，面部安详，腰板挺直，似打坐状，只是头如小鸡啄食一般，不断的敲打桌子，起伏程度随教员讲课阴阳顿挫之声而变化。

有的同桌两人一起睡着，不一会儿两个头靠在了一起，再过一会，两人的呼噜声都能自动调到一个频率，就跟我们平时走路会不自觉的把步伐频率调到一块一样。

还有那些“好”学生，中途睡醒了，感觉自己浪费了学习时间惭愧之极，不想继续睡下去，就默默的从兜里掏出一包咖啡，没有水，只能干吃。拆开一个小口，一点点的往嘴里倒。太困了，咖啡不解乏，倒着倒着就睡着了。于是这个动作就定格了-----仰着头，闭着眼睛，咖啡袋插在嘴里，睡得非常安详。

有的中途醒的，准备喝杯水醒醒脑，水刚倒进杯子里，人又睡着了，左摇右晃，杯子里的水撒了一腿，于是又惊醒了。

青河班有一课代表，每次上课前他都会在教室里对大家喊道：

“大家今天上课别睡了，给教员点面子，别让他期末考试挂咱们一大片。”

当他说完这句话转过去后，不出一分钟自己就趴桌上睡着了。

除了课堂，军校生的第二大睡觉场所就是会议室，在那里睡觉可没有课堂上自由，给你开会的不是和蔼可亲的教员，而是掌握你的生杀大权的领导，因此只有睡功极好的人才敢在开会时睡觉。

开会睡觉需要一系列的计划。第一步：要选一个绝佳的位置，就是相对于领导那个位置来说的盲区或者弱视区，这样就能保证他不会太容易注意到你。第二步：开会的前五分钟先别睡，认真观察领导开会时的心情，如果心情很差，开的是批斗会，那你就坚持一下最好不要睡觉了，要不然弄不好就会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如果领导心情不错，那就到了第三步：开睡，腰板挺直，右手握笔，放在本子上，头四十五度低垂，脸向背离领导的方向偏斜十度左右，最重要的是头不能小鸡啄食般的上下点头，这是睡神和睡渣最重要的一个区别。

军校大门口会有夜岗，夜岗是最伤的，因为那里有摄像头，必须站着一动不动，夏天有蚊子，冬天有北风，更扰人的是深更半夜深深的睡意，很难赶走。

到了大二的时候，他们渐渐就练出了一个本领——站着睡觉。大门岗两个人，一个人闭眼睡觉，一个人睁眼警戒，一小时一换。站着睡觉不能睡的太沉，太沉了就很容易倒，只能睡的浅一点，一有风吹草动就能醒来，当然也只有军姿练得炉火纯青的人才能在痛苦的军姿中睡着。

有人可能会有疑问，他们白天睡觉，那晚上干嘛？晚上拉紧急集合呀！

当你正畅游在香甜的睡梦中时，突然一声急促的哨声响起，在寂静的夜晚它是那么的刺耳，接下来你将有三分钟时间在黑暗中摸索着做完以下事情，不能开灯。

计时开始：

把被子叠成背包状，用背包绳打成三横加两竖的井字形（用制式打法，不能用部队传过来的快速打法），给里面插好胶鞋和雨衣，雨衣要和被子边角平齐，穿上迷彩，扎好编织腰带，背上水壶和挎包，水壶里面必须装满水，挎包里面必须要有洗漱用具。背起背包跑下楼，整队集合，报告完毕。

计时结束。不能超过三分钟。你放心，每次拉紧急集合时领导都会掐表，你多一秒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集合完毕，去操场进行负重越野。这一趟下来夜晚大把的时间就没了，有时候一晚上搞好几次。到了第二天大家一个个精疲力竭，只能用白天的时间补觉了。

也不是每天晚上都拉紧急集合，在没有紧急集合的日子里，他们会充分地享受和利用夜晚的时光。作为军人，也许只有夜晚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大家可以藏在被窝里，用一部手机架起和外界沟通的桥梁。有人打电话，有人看电影，有人聊扣扣，有人网上冲浪。为了保证晚上玩手机的安全，他们还专门建了一个群，叫“队干部查寝通知群”。队干部每次查寝，第一个被查的寝室就会有人在群里通知一下，然后全体静默。这种协作精神让他们的总伤亡率一直保持在最低水平。但也得有人做出牺牲，第一个寝室每次都会有因玩手机而写检讨的，兄弟们都很感激他们，叫他们中国好寝室。

顺便提一下，军校的检讨都是五千字起步的，高中三年写得最多的就是八百字的作文，就那也是抓耳挠腮，苦思冥想。到了军校上来就给你整五千字的，为了凑够字数他们只能把一句话拆成十句来写。而在全队面前作检讨，对念检讨和听检讨的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五千字检讨要念得诚恳最起码得花去二十分钟时间。

军校四年下来，青河最渴望的就是那种瞌睡了就睡，睡醒了再工作学习的自由生活。也许只有等他将来脱下了这身军装才能够实现吧！《我的团长我的团》里面的龙文章说过：“中国人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命都不要，就要安逸，就这毛病，多少年来这是个被人钉死了的死穴，一打一个准。”我们总是追求安逸，觉得安逸是一种很幸福的生活状态，现在想想，其实不然，那是因为你没有得到过安逸，当你像那些退休老年人一样得到安逸时，你又想忙起来找一份活干了。只有喜欢风浪迎难而上的人，才是快乐的，因为在他们人生最苦的那些年他们是以一颗积极的心态笑着度过的，他追求的不是安逸，而是这份充满挑战的坎坷与荣耀。特别是年轻人更应该这样。就像那句话说的“人生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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