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纯粹而又纯朴的农民,是中国数亿农民中的一员。老家的时候,田窄地少,交公粮任务重,当时很多家庭年年粮食都不够吃,就是这样一个别人家连粮食都不够吃的偏远山区的农家,居然还能把两个孩子上学供出来,算得上是个奇迹。这根本原因,就在于父亲的勤劳和技术。当农民,勤劳自不必说了。至于技术,这其中就有说道了。
父亲干农活,那种勤劳苦作,是差不多365天一天到晚都在田地里。夏天别人都在家躲太阳,他和母亲却大中午顶着烈日在干活;刮风下雨的时候,也就只看见他们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还在田间地头。因为田窄,地少,就只好通过精耕细作来增产,通过提高土地利用率来多种,一年四季不让土地闲着,收完这样种那样。于是同样面积的田土,我家的收成总会比别人家好,比别人家多,于是除了一家口粮之外,还能卖粮食来给我和妹妹交学费。
我记得那个时候的父母亲,白天忙完地里的农活,晚上回家还要熬夜做扫帚卖,经常一干就到凌晨一两点才睡觉。父亲第一次学做扫帚的时候,因为没人教,做出来的200多把扫帚,样式很丑,担着去六七十公里远的宜宾市卖,同行的几个伙伴的扫帚,因为卖相好,自然很快就卖完了,父亲的扫帚品相不好,到散场了都没人问。正感到不好处理的时候,父亲的运气来了!一个安装公司的采购员,因为工地上急着要扫帚,匆匆忙忙赶过来,问父亲扫帚怎么卖,在场的同伴想到反正也卖不掉,当开玩笑,就帮父亲用手跟对方比了个“八”字,意思就是八分钱一把,处理了事,没想到那采购员却说:“八角一把吗?可以,现在就全部给我送过去”!其实当天几个同伴的扫帚都只卖一角八一把,八角一把简直就是天价,高出了七八倍,而且一次性把200多把全买了!父亲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一下卖了100多元,在那时就算是巨款了。高兴坏了,把同去的几个伙伴请到餐馆花了10多块钱大吃了一顿。于是回家后,同伴们都觉得父亲运气好,也就乐意教父亲怎么做了,反过来还跟着父亲搭伙,父亲的扫帚也就比别人的做得都漂亮也好卖了。
我家养蚕,在全乡都称得上是高手。别人家养蚕,总是养到半大就大面积的死掉,或是到后面不吐丝。蚕很小气,爱干净,父亲摸索出一套独到的养蚕办法:房子要通风、用石灰水把房间消毒、撒桑叶要先洗手。下雨天的桑叶有水,蚕吃了会拉肚子,拉完肚子就要死。父亲想了个土办法,每次有水的桑叶,就用白酒喷洒一遍,再给蚕吃,这样蚕吃了就不会拉肚子。所以每次我家卖蚕茧都比别人家多得多,卖蚕茧的时候用大背筐背着去卖,总会让别人羡慕得要死。
老家门前有两棵广柑树,父亲像爱护孩子样打理,灌肥,修枝。树通人性,就两棵树,每年都能收获几大箩筐橙子。橙子储放很有讲究,稍微放不好就烂得很快,父亲用松毛隔层,一层橙子一层松毛,橙子存放时间能超过半年以上,年前摘果存放到第二年,家里来客人或者自己想吃了取两个出来切成小瓣,一人吃两块,在当时连饭都吃不饱的农村那可是一种高级享受。
六十年代的时候,大饥荒,大批大批的人被饿死,没饿死的也因为饥饿导致全身浮肿,村上开设了肿病院,让浮肿得厉害的人住进去,每天能吃上点清汤寡水的东西,等不浮肿了再回家。肿病院是发饭票,凭饭票吃饭,父亲那时十来岁,正是长身体时候,发的饭票根本不够吃,他就找相同颜色的纸来照着饭票自己用笔画,以假乱真,蒙混过关,居然画的饭票跟原样一模一样,这样在肿病院就吃得饱肚子了,浮肿也就很快消失了。
父亲还会一些“邪术”,记得儿子上高中时,准备参加武术套路比赛的前两天,突发脚踝疼痛。这下把全家人都着急坏了,因为脚痛错过了比赛,等于培训了一年多的武术套路,就没有比赛名次,也就申请不了国家二级运动员资格证。当时运动员资格高考要加分20分,那可是天大的分值。找教练,找队医,想尽了办法,都解决不了疼痛,第二天就要比赛了,队医建议打封闭针。父亲听说后,急忙赶到家里来,用纱布包着银元和热的鸡蛋黄,在脚部疼痛处翻来覆去的滚上几分钟,下午疼痛感就完全消失,于是顺利通过第二天的套路比赛,取得了好的名次,成功申请到国家二级运动员资格。这次父亲的神医,应该是巧合,每次提起这件往事时,总让大家都感觉得父亲有神力。
这就是父亲的技术,没有高精尖,而是做一件事就做精细,精耕细作,提高利用率的良好作风和习惯!其实我们每个人每天在岗位上所做的事也都很简单,即便高端制造,也只是由更多的零部件组合而成,单个零部件到每个人手上,其实并不复杂,只看个人按技术要求做的精细程度,单件公差装配成整机后,累积误差就惊人,最后出来的整机质量就天壤之别,问题就出在急功近利,缺乏像父亲一样的精耕细作的精神和踏实认真的态度。
今天把父亲做事情的良好习惯写成文字,对自身作风来一次检点,对个人急功近利毛病进行次净化。谨以此篇献给勤劳纯朴的老父亲,祝父亲身体健康,笑口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