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对过年很无感。噼里啪啦的炮仗、不具名的拜年短信和千篇一律的「新年快乐恭喜发财」,都只让我感到瞌睡。赶在年三十回家是常有的事,有一年甚至没回家,然后被我妈先是骂了半年,接着又提前半年给我做明年务必回家的思想工作。
也许我的心态正是那句俗语的反面,不是「富贵而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而是穷困潦倒到连给小孩的压岁钱都封不起,还回去干嘛。
何况团圆或是一起跨年这种大词,一度对我而言也挺虚的。
今年,我其实是有底气回家的,因为找到了女朋友。当然见家长之类的琐事是免不了的,但好吃懒做的资格,至少充值了一礼拜。生活上,除了仍不被允许喝饮料,其他诸如剥零食叫外卖,每天睡到中午起,都是被默许甚而被鼓励的。
往常可不是如此。呆在家一旦超过三天,我的座次就从第一落到倒数,从被百依百顺到被花式嫌弃,从亲亲大宝贝沦落到一钱不值。
今年,则是从猪年第一天,就过上了猪一般的日子。好吃好睡,有剧看,还有人陪着一起看,过年的吸引力,就已经充分具备了。
但今年也是良心逐渐发现的一年。很多时候都赖在家里陪家人。虽然过惯了游荡日子以后被父母左一个右一个夹在中间很不自在,但还是有问几乎有答。
并且最后一天临走时感怀,拉着我爸上澡堂,在氤氲蒸汽间说了很多有的没的,出来后寒风一吹很精神,我爸好像很高兴。
我爸还好,虽然白发长了不少,但开始健身后精神好了许多。有点心疼的是我奶奶。
几年前因为照顾爷爷落下病根,现在走路慢慢,手在握住我时也在微微发抖。有天耐心听她讲过去带大我的故事,有的很细碎,有的已经重复讲了很多遍,但这些就是她五十岁以后的二十多年。
她还在管我,回家逼我喝水,早上起来给我掖被子,赶机时比我还急地一遍遍喊我起床,试图挪动她已经弄不动的行李箱。
以及还想硬塞给我的压岁钱。有时候我不能明白这是怎样一种感情,真的就是非常无私地希望我过得好,以至到我不能承受的重量。
这柄保护伞已经老得有点摇摇欲坠,但还是给了我无可比拟的安全感。在她的荫蔽下,我总还是有可以肆意妄为的错觉。只恨自己过于心安理得,反哺太少。
其实爹妈也老了,大病各自生过几场,但不到最艰难的关头,他们也不说。他们每件事都在替我考虑,自己省,也要为我铺路,比如帮攒首付。我一度怀疑自己到了这样的年纪会是怎样,想了想,估计是会和老伴去马尔代夫。
我的爹妈和奶奶,以及已经去世的爷爷,都是普通人。但已经莫名其妙地能够使我任性甚而骄纵。
我爸当年说送我到香港就像是放风筝,虽然我一度怀疑这是指放长线钓大鱼,但现在的实情是,风筝飞着飞着,线好像就快断了,回不来了。
就像我之前过年都不太愿意回家一样。
妈的,是得好好提醒自己子欲养而亲不待。圣诞过完时回港还不觉得,这次过完年再回来,再回去又不知何时了。
年后太丧,需要振作,得说点好的:
愿年年岁岁,百事都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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