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堂妹至少两年没见了,她来接我时,睡眼惺忪,披头散发,睡衣外面胡乱套了一件马卡龙绿色的休闲西装,脚踩一双粉黑粉黑的毛毛拖鞋,那拖鞋其实是粉色的,黑是因为脏的。
“要不是下来接你,我估计都还没起床~”堂妹一边说一边把我往另一条路上引,“顺便去拿个包裹。”堂妹说。
我第一次来她的新家,她一周后结婚,但她婚礼的日子是国庆假期后了,我无法参加,所以只能提前和她见面,向她送上我的祝福。
包裹拿了很久,原来堂妹有五六个包裹一直滞留未取,菜鸟驿站的小哥哥不得不在好几排的货架里帮她找,倒是毫无怨言。我眼看着小哥正准备吃的那碗青菜豆米肉沫汤饭上的热乎气渐渐消失,眼看着我们身边逐渐集聚了三四个排队拿包裹的人,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小哥找来找去只找到三个包裹,他一边挠头一边眼神四下搜寻着货架,嘟囔着建议堂妹晚点再来拿吧,他得帮后来的那些已经等了半天的人去拿包裹,不能让人一直等着。我觉得这是个好台阶,赶紧建议堂妹同意。
堂妹抱着三个包裹,我走在她旁边,天下着那种可以不打伞的毛毛雨,她住的单元在小区最里面,一条路走到底就是。我们总算有了好好说话的机会。
我:“你怎么一次能有五六个包裹滞留啊,你看人家找半天都找不到,下回包裹到了就赶紧去拿呀。”
堂妹:“你不了解情况,我和我老公每天都是后半夜三四点才回来,驿站早关门了。”
我:“啊?怎么会那么晚才回来?你不是自由摄影师吗?怎么会天天三四点啊?”
堂妹:“我老公做剧本杀啊,客人不走,我们就没法走,客人一般一两点走,我们自然三四点才能下班咯。”
我:“哦,额,那还挺辛苦的……”
堂妹:“嗯。”
我:“嗯……你们这个小区还挺深的呢,你看走这么半天了还没到……”
堂妹没搭理我这句话,她说:“我们习惯每天后半夜才下班了。”
我没再接话。
她准备了自制的牛肉火锅,我夸她做的火锅味道鲜,她老公说那是因为是按照狗肉火锅的方法做的,我的筷子顿时停在火锅上方,还夹着一片肉。我疑惑的眼神看着这个我刚认识的妹夫,他赶紧说“不不不,我们吃的这是牛肉!”“是牛肉是牛肉!”堂妹补充道。
我知道他们不会用这个来糊弄我,平时也吃的出来牛肉羊肉猪肉鸡肉,但这个能力好像在他们说狗肉梗之后就突然消失了。我恍惚了,于是我开始吃蔬菜,土豆之类的东西,再不去夹肉了。
吃完饭,妹夫有事要去店里,堂妹问我:“我记得你向来认不了路,要不要和我老公一起下去?刚好他可以带着你走出小区。”
我愣了一下,但随后冷静。我说:“没事,刚才我们走进来就一条路,虽然比较长,但一条路我还是可以认得的,我陪你坐会儿吧。”
其实我心里明白,所以也理解,并没有对她的“吃完送客”感到不舒服。我们各自在不同的城市,各自有不同的生活圈子,两年的时间里甚至连一条微信都没有发过。但我们的朋友圈依旧向对方开放。我们能围坐在一起吃个饭不冷场,都得感谢牛狗肉疑云。
现在我只想陪我妹妹坐一会儿。
她老公走后,我们俩坐在沙发里看“演员请就位”,节目加载时电视的黑色屏幕里映出我们俩的两颗头,一前一后,一动不动。
就这样大概又过了半小时吧,张大大被怼的精彩片段让我俩有了短暂的交流,但张大大再厉害也只能缓解我们俩半小时,终于,我对堂妹说,“外面好像下雨了,那我走咯。”
堂妹起身,说她陪我走下去,顺便再去菜鸟驿站找找另外两个包裹。我说好的,
然后把红包拿给她,祝她新婚快乐。
她接过红包,高高兴兴的。
我们出门后我打起了伞,她说:“我挽着你的胳膊吧。”
走到菜鸟驿站时,她告诉我继续往前走,到路口过了马路再打车。然后她就走进菜鸟驿站找包裹去了。
我按照她说的,穿过马路,很快就打到了车。在车上,我打开手机备忘录,一直往下滑,滑,滑,打开一个名为List的文档,里面有她的名字,是当年她给我随礼时的记录,我用粗体在那条记录旁边备注上两个字 --- 已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