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辣椒么?妮儿”
“不要”
在把菜用小铲子铲到饼里时,我看到了少了一根手指的手。我仔细数了数的确是四根,少了一根。在我想着怎么会少了一根手指时,她已经把饼夹好递给我了。
在我们这边很流行吃饼夹菜,当然这和肉夹馍相比要逊色很多。一个烧饼和一些炒的菜,土豆丝 木耳 胡萝卜 白菜 辣椒 洋葱 基本上都是这六样。简单一炒放上调料夹在饼里,早上配上一杯豆浆就是早餐了。
我家安置区外面有两家卖饼夹菜的,一家已经很多年了,不仅夹菜也夹豆腐串和五花肉,所以在这里也小有名声了。另一家便是断指女人的了,只卖饼夹菜。中午的时候两家都会卖一些炒面,馄饨这类的小饭。
断指女人原先的摊位要远一些,所以起初我在另一家买,后来实在受不了她家的态度便经常去断指女人家买,顺便买一杯刚打的五谷豆浆。断指女人家的饼很大,菜很多,人很亲切,每次都笑脸迎接让我心生欢喜。每次我都会礼貌的说句谢谢。好景不长。有一天早晨我去买早餐,摊位没了,很突然。我就不再吃饼夹菜,改吃包子喝豆浆。每次我都会先买豆浆顺便看一眼饼夹菜的摊位有没有再出来。没有的话,我再去买包子。
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断指,只知道她斜视。
几个月后,早上我惯例的去买早餐时,看到断指女人的摊位又开始卖饼夹菜了,而且离我家很近,便显得卖豆浆的很远了......
我也是偶然的一天早上才知道她断指的事,回家的路上我回想着等待她夹饼时和别人聊天的对话。她说生意不好做,每个月除了本钱会落下四千块钱。这四千块钱里还没有扣除房租和水电费。一个饼夹菜是三块钱,我不知道她可以挣多少但绝对不会超过三块钱,而且她家才看了一两年而已,还差很多...
后来我在等待时,听她讲一些关于她的故事。但都不是和我讲的,我和他的对话只有不要辣椒和谢谢。
断指女人在她们那算是一个丑女人。又黑,又矮,眼睛还有点问题。外观上真的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妇女了。20岁时,在福建老家嫁给了邻村一个男的。两人结婚三年产下一男一女,孩子交给父母两人来到河南打工。都说福建人很聪明,很会做生意,很有钱,可总有会有穷人。
在河南的工厂里上班,厂子老板是福建人,可是和她们没关系。每天10个小时工作,每个月3500的工资,厂里管吃管住。每个月会给远在福建的父母汇去1500贴补家用,其余的存起来。这就是她们的生活。
一次事故,手指头绞断一只在机器中,厂里老板赔了几万块便打发了。两个人觉得给别人打工即危险又累,便决定自己做点小生意。
多重考察后,女人在城边缘的一个郊区卖起了饼夹菜,男人在附近的厂里做保安。成本低挣的也少,房子都拆迁了,人都走光了,买的都是一些青年和小孩。
暑假的时候两个孩子会过来找爸爸妈妈,四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我见过断指女人的孩子,男的大一些,长的很清秀,很干净的一个男孩子。女孩子基本会在里面看电视剧,很少见到。
断指女人说,再过两年,挣到一点钱便准备回老家。把家里的房子盖盖在家里做点小生意,然后陪孩子念高中。一定要让孩子考上大学,不能像她们一样,出来打工,什么也不会。
后来,我去买饼夹菜时都会要一个鸡蛋。一是为了营养二不知道为什么。我仔细观察过断指女人,丹凤眼,塌鼻梁,眉毛很浅。每天都会把头发挽起来,但我没觉得她丑,特别是和她儿子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时。那双眼睛笑起来都没了,应该时很开心。
......
聚散离别都有时候,断指女人的饼夹菜也许哪一天会突然不再出来摆摊了,而我有一天也会吃腻了饼夹菜。
多年后,我会忘了卖饼夹菜的断指女人,她会回到福建老家。她不会想起有一个女生每天早上会去买她家的饼夹菜,我们也不会再有交集。
知于市井忘于市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