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春节前一周,我终于踏上了去北海道拍摄雪景的行摄之旅。
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一进入冬天我就计划去长白山雪乡拍摄中国的雪景的。可是,一则“雪乡人心比煤还黑”的帖子浇了我一头冷水。多方求证下来,都说咱大东北的雪乡早已不再是杨子荣滑雪进山的那个林海雪原了。雪也不多了,人也变了。
思来想去,只好选择去北海道拍摄了,只能说是第二选项而已。
由于工作关系,我其实去过日本无数次了,可是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去北海道?在东京驶往青森的新干线上,我一直自己在问自己。
对于北海道,我的初步印象来自那首邓丽君也唱过的热门歌曲“津轻海峡的冬景色”,那是个遥远寒冷,经济不发达的地区,年轻人都要远离家乡去东京等大城市发展的。北海道150年前还被叫做“虾夷地”,人口不过数万。寒冷是它的主要劣势,没有工业基础,没有人力资源。我看日本电视转播的国会会议时,也经常看到议员们激辩北海道的开发问题。所以,总感觉那是个不咋地的地方。
不过,最近几年来北海道忽然成了国人热衷的旅游之地,人们都说那是多亏了冯大导的电影《非诚勿扰》给北海道做了个大广告。
贰
我决定坐船穿越津轻海峡,体验下50多年前在东京打工的北海道年轻人的那种心情,然后再进入北海道岛内。
三个多小时的船行舒服极了,同船的日本人都在榻榻米房间里打瞌睡,只有我拿着相机跑进跑出地拍摄船外的风光。津轻海峡两岸山峦连绵,有些海域风平浪静,有些海域则黑云翻滚,海鸥在海浪里翱翔,非常的壮观。整个行程根本没有那首歌曲里所唱的拥挤的船舱和凄凉的心情的感觉。
船抵达北海道的著名港口城市—函馆。一下船,发现自己确实到了雪国。目及之处皆是洁白的雪。远处的山峦盖着白雪的被子,身旁的马路两旁堆着和人头差不多高的积雪。不过,车行道的积雪扫得很干净,人行道铺设有自动融雪的电线。大雪对这里的人们的生活无任何影响。
晚上,我在入住的宾馆的房间里拍摄到了世界三大夜景之一的“函馆之夜”。隔着玻璃都能拍摄得这么清晰,真让我这个懒人高兴。因为,“函馆夜景”的机位在函馆山顶的瞭望台,照例我应该去登那个山顶的。
叁
第二天,我们坐JR(日本的高铁系统简称)去函馆附近的一个国家公园—大沼国立公园。
大沼国立公园占地约14平方公顷,以前就是日本贵族文人喜爱的避暑胜地。现在这里因一首“千里之风”的歌曲诞生在此地更加名声远扬了。
2006年的红白歌会上,由木村拓哉朗诵,秋川雅司首次演唱了“千里之风”,一下风靡全国,继而传唱至整个东南亚地区。
(部分日文歌词)
わたしのお墓の前で泣かないで
わたしは 死んでないで
千の風になって 千の風になって
あなたを見守っていま
(部分中文歌词)
不要在我的墓前伫立哭泣,
我不在那里,
我已化成千里之风,
化作千缕之风守护你。
这是首非常感人的爱情歌曲,据说,作曲家是在大沼公园这里得到灵感而创作的。现在大沼公园入口处的问询处里还设有一个带翅膀的邮筒,来访的游客可以把自己的情书投递到这个邮箱里,带翅膀的邮箱会像千里之风那样为你投递。
大沼公园是片湿地,这里有大片的湖泊,冬季湖面结冰后就变成了一大片静静的水晶之地,雪花柔柔地飘落下来,这里就真的是了“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只有一两处有温泉的湖面不会结冰,到了冬季,会有远在俄罗斯的天鹅家族飞来此地过冬。
蔚蓝的天空下,无边无际的纯净无比的白雪、偶尔几处褐色的树林......喜爱拍雪吗?你就拍个够吧,直到手指冻得实在受不了了才不得不停下来。呼吸下无比纯净的空气后,呵呵气捂下手,又马上按起快门了。
肆
辞别了大沼,我们又坐上JR来到了被称为地狱谷的登别温泉公园。这里在一万年前爆发过一次强烈的地震和火山爆发,之后一直不间断地有小规模的火山爆发,是座活火山口。不过,现在这里呈现出非常美丽景色,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各有不同的秀丽景致。而且,这里是有名的温泉胜地,园区内有一条街,两旁都是不同规模的温泉酒店。
登别地狱谷是个著名景点,来自台湾、韩国、大陆的游客摩肩接踵,于是我改在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拍摄。白雪覆盖的火山口缭绕着一股股白烟,硫磺的味道刺鼻而来。当火山稍稍有点动静时,这里的情景可能是有点像地狱。据说,很早以前,只有虔诚的佛教徒日上僧人不畏艰险跋涉至此,留下了“妙法莲华经”的字迹。
晚上,又到了泡温泉时刻,这是最幸福的时刻。头顶着毛巾,裸露的身体浸泡在温润的富含矿物质泉水里,抬头可以看到漫天的星星,周围是覆盖着白雪的石头。朦胧的热气里隐约可以看到几个人影,或安静地享受着温泉,或小声地在说话......我忽然想到,来北海道拍雪实在太对了。
伍
自己也未曾料到,本来只是想来北海道拍些雪景的照片,却忽然关注起北海道的发展模式来了。
先回放下来北海道行摄的过程,一切都很便利舒坦:
我在国内用“日本的携程”“一休网”预定了4个宾馆,虽然没有预付一分钱,而实际来办入住时没有一点差错,价格也和预定时完全一致。
在东京时我还购买提供给外国游客的优惠车票JRPass,每票27000日元,可以在14天里自由乘行JR6天。这张票不仅价格优惠,由于想最大限度地使用这张票,还使我们充分地体验到了JR的各种方便和迷人之处。
一上JR我们总要买车上的冰淇淋吃,当地十胜川养牛场出的奶制品实在美味。
在登别JR站,惊讶地还看到好几个穿着“我可以帮你搬行李”的黄色背心的人,因为,这个站没有自动扶梯,这是一些志愿者或者说车站安排的人员在那里帮助力气小的旅客搬运行李。走遍全世界旅游,也只有在北海道的登别看到这么暖心的服务。
北海道的JR连接了全岛约8万平方公里区域内的的所有城镇以及20多个国立和道立公园。从东京直达北海道重要城市的函馆的JR线是走青函隧道的 ,只需要5个多小时,2016年才全线贯通。至此,北海道这个150年前还被称为“虾夷”的荒蛮之地的发展突然加速,甚至被认为是一种奇迹般的成功的。
当JR行驶在茫茫的鹅毛大雪中,我坐在温暖如春的车厢里,注意到窗外森林绵延不绝、结冰的河流、时不时看到整齐排列太阳能接受板,偶尔能看到一些色彩鲜艳的小房子,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工厂式的建筑。这里还是保持着丰富的自然环境啊。
原来,北海道现今已经建成了一个完美现代化农业体系。虽然对于地下资源匮乏的日本来说,北海道地下丰富的煤、黄金的矿藏等是很诱人的,但是,日本政府还是将它定位在以生产优质的农牧产品为主。这个举措目前来看已经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凡来自北海道的大米、乳制品、海产、牛肉都成为了优质农产品的象征。它们不仅供应日本全国,还远销其他国家地区。
优质的农产品只能来自优美的大自然,北海道同时成为了自然观光旅游的胜地。国家和道政府将主要的区域规划成国定公园,投入资金建设设施,让人只能欣赏,不可占有,这样当然也不会发生乱砍滥伐的事情了。
冬季的北海道虽然温度总在零下十度左右,但几乎不会感觉寒冷。因为室内的温度总是调得高高的,这意味着能源供应充足。而北海道是个无核电、煤电地区,这里主要有太阳能、光能、风电、垃圾发电等多种方式。
北海道现在已经引入人口500多万,以从事农牧业和第三产业为主。而且,这里的人均GDP可和东京一比,是日本其他地区从事农业的四倍以上,每个农民都是富农。即便这样,这里要有一个组织从事如何培养愿意接班的“农二代”“农三代”。
自从福岛核泄漏事件以来,日本更是全国达成一致意志,全力建设一个农业的北海道,一个日本的大粮仓。确实,还有比吃得安全更重要的问题吗?
陆
这样的北海道,引起了我的兴趣。
搜索下百度,可以读到很多研究北海道成功经验的论文,学者们也呼吁国家研究借鉴日本政府开发北海道的做法,重振中国的大东北,包括中国的西部开发。有个学者甚至将此作为博士论文,写了厚厚的一本书。这些论文自2011年以来越来越多,可惜我好像没有听到过主流媒体和研究机关谈论过。国人基本上只把北海道作为一个花钱买舒服的旅游胜地而已。
学习他人的长处,借鉴他人的经验,是人类进步的唯一途径。难道因为是对手,就故意视而不见了?
我知道主流媒体在春节后会专门发一些春节期间海外见闻的文章,一般都是些在*城被抢啦、在*国免税店受到不公平对待等等的内容。但是,我还是想说点和别人不一样的事情,谈谈在旅途中看到的他国他乡他人的优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用途……
对于每天担忧食物是不是安全、雾霾啥时散去的中国人来说,搬一点像北海道这样的经验回来,实在是太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