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理想前进(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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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桃花盛开,写满一年一度的春意,仿佛是在述说儿子成长的点点滴滴,尽管是鸟笼般的屋子,依然是春意盎然——就在我俩心中,目标就在前方;尽管路途遥远,暗流汹涌,我和我的儿子一起努力向前,不停步。

一天傍晚,我对儿子说:“还有三个月,你就是小学生了。学费两百多元,家里穷,一下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我们只能从现在开始,每月要节约70块钱,才能凑足学费。”我跟他商量:如果像苏步青他父亲那样去借钱读书,到时还得去还;还不如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节约的好。

他双手捂住我的脸,很肯定的样子,说:“妈妈,我现在就开始写书,去卖钱,就像我赢的纸块那样,卖便宜点。”

我很高兴,亲亲他,声音像春风那样温暖:“好嘛。穷并不可怕!我们一起想办法来解决它。你从现在开始,每天坚持写30分钟的书,一直坚持写下去,到时才有人来买你写的书。就像我们看马戏团的表演一样——表演的好,我们才肯买票;你的书写得好,才有人来买你写的书。”

“要得。”他立刻行动,把闹钟的发条上好,就开始写;遇到写不起的字就问我,劲头可大啦。

黄娃在外面大声喊他赢纸块。他似乎没听到,全神贯注写他的书。我出门对黄娃说:“等会7点(晚上)他出来。你们玩去吧。”

“妈妈:县衙门的‘衙’怎么写?”

我应声到他跟前,像以往那样握住他的小手,教他一笔一划地写,还亲切地对他讲解:“衙”字由三部分组成——左边是双人旁,撇撇竖;中间是上面一个“五”,下面一个“口”,上五下口,读“吾”,是代词——代表“我”的意思,我指着自己;古时候的人说“我”,用“吾”来表示。比如,我教你写“衙”,古人说成“吾教你写‘衙’。”

“我懂了:妈妈在帮吾。”我抱起他,转了一圈,接着对他说:右边上面是“二”,下边的“竖勾”像什么呢?

他说像扑克牌的“J”。我又抱起他转了一圈,他哈哈大笑,我俩笑成一团。

“上二下J,就是‘亍’,它跟双人旁单独使用叫‘彳亍’,就是慢慢走路的意思。”我一边示范一边说:今天傍晚,我俩一路彳亍回家,欣赏太阳下山,它红遍了半个天。

他“哦”了一声,奶声奶气说:“那天下午,我牵着外公彳亍下梯坎,从学校回到外公的家等妈妈下班。”他眨巴着眼睛,神情灿烂,走给我看。

我说:“这三部分组合起来就是‘衙’字,古时候官人办公的地方,叫衙门。”

“那,现在叫什么呢?”他问。

“现在叫办公厅。这是高级官员工作的地方才能叫办公厅;下面的企业叫办公室,比如:妈妈工作的地方叫财务办公室,因为我是会计,不是车间的工人。”

“哦,学校叫:教师办公室、主任办公室。”

“你怎么晓得的呢?”我很惊讶。

“那天我在学校报名时看到的,门口的牌子上是这么写的。”

我抱起他亲了亲,叫他再写一遍。

他回到先前的桌子旁,像模像样地写。每次都是这样:先是我握住他的手一起写生字,边写边讲解,然后看着他写;一笔一划写准确了,我就离开,他自己又继续写他的书。

黄娃他们在门外下面的坝子上一个接着一个,嘿起喊他出来赢纸块!

“还有18分钟。”他大声回答,手不离笔。

我也去打招呼:“你们别喊他,到时他就来。你们赢你们的嘛!”

从此,儿子经营自己的写作时间,白天耽误了,到这个时候无论外面有多好玩,他都要写完方休——他是想把书早点写好,去卖钱,凑学费。

然后,我去读他写的,发现错别字,叫他改写过来。我还朗读他写的,叫他纠正我——是否读出他要表达的意思?他也读给我听。我们彼此享受对方,说笑话。

他成年后:爱笑、幽默,写作成了他的习惯——业余爱好。

闹钟一响,他就搁笔,大叫一声:“我来吔!”手拿纸块冲出门,直到外面没有人了,他才回来,满脸像唱大戏般花鼓里稀的、满身泥巴、满手黢黑,他把钱递给我:有两毛的、一毛的。

他像在战场上打了胜仗似的,欢喜麻了,他说:“今天我卖了五张纸块,一块钱。”他有点遗憾,说他本来还可以多卖两张,出去晚了,黄娃在小卖部买了。他还特别叮嘱我,这一块钱拿来做学费。

当时的藤藤菜,最多卖1毛钱一斤,可买10斤;大米至少可买一斤。

毋庸置疑:我俩又开始了月亮站岗的夜晚,像以往那样,做着我们自己的梦,说着我们自己的梦话。

记得从十月怀胎起,我一直做着“总候选人”的梦。儿子的出生,更坚定了我的梦——改写家族命运!

当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我抱着他唱我心中的歌:“摇啊摇,宝宝睡觉觉;摇啊摇,宝宝睡个好觉觉。”“我的宝贝,妈妈爱、爱你呀!我的宝贝,健康成长,这个世界,因你而精彩!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他也跟着我咿咿呀呀唱,还时不时地给我伴奏:铛铛铛——歌声在鸟笼般的屋子里徘徊,然后从窗口飞出去。

记得我刚离婚的那段日子,儿子才一岁多,有次单位开会,电大同学蒯荫梅科长凑过来特别问起我:你的儿子怎样呢?

从她拉长的声音,就知她在揶揄我。我就神秘兮兮地告诉她:“报告科长大人:总候选人是也!”

在场的人都大笑。蒯荫梅露出的门牙,有口红印,就像白骨精刚吸了血还没来得及消化般——她说我的心态好得没法比喻了:前无古人,也只有我才配得上“后无来者”的光荣称号。

她凸起的颧骨,仿佛是周口店猿人的颧骨遗留在她的面颊上似的,我就嘿起对她说了一番妖话: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演员里根,平民克顿不是么?就怕想不到——总候选人是也!我故意把总统*候选人拉得很长,像是在唱说般——这在当时的九十年代,民间还没这种说法。

正中蒯荫梅的下怀,她笑得背气,牙齿上的口红印,就像血盆大口的妖怪;我笑得更凶,盯着她的牙齿笑。有的人当面说我中毒太深,不切实际;有的人背后说我神经有问题,这成了我后来下岗的一条理由——神经兮兮的。

后来我下岗在家,儿子翻出一本《克顿自传》来问我:“自传”是啥子意思?

“这里读zhuan,四声;不读chuan。一个字,两种读法,表示两种意思。”我指着封面的克顿画像对他说:这本书是他自己写自己经过的事情,就叫自传。比如:妈妈下岗在家,你现在跟妈妈一块读书、一块上街买菜,直到你长大去学校读书,把这些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写出来,也就是你自己写自己经历过的书就叫自传。克顿写的是他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当总候选人?是他从小就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努力的——直到长大,他真的当上总*统为止,他经历过的事情,是不能忘记的事情写出来,就是他的自传。

“哦。”他眨巴着眼睛问:总候选人是啥子呢?

我也像他那样眨巴着眼睛,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就是读了很多很多的书,很智慧很智慧的人——改良社会的人。

“妈妈,我也要当总候选人。”他双眸清澈可高兴啦,把书递给我,奶声奶气叫我教他读《克顿自传》。

“现在你没上学,你上二年级的时候,妈妈教你读。”我把他搂在怀里,告诉他:从现在开始,像克顿那样努力读书,学本领,长大也去当总候选人。

他说他要读很多很多的书,房子都装不下的书。他把双手张开,仰着头,对着我们18平方米的屋子,鸟笼般的屋子,大声说。

我告诉他: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用智慧来保护自己,不要被别人打;还有,你也不打别人;长大了,你才能当总候选人。

他信以为真,拿来《三国演义》连环画,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后来,有同事当着我儿子的面问我:听说你的儿子是......?

“总候选人。”我蛮自豪的样子盯着儿子问:是不是?

“我是总候选人。”他得意的样子就像是真的一样,那时他还没上学。

对方无语,面部表情木讷兼并嘲笑。我知道她们想的是什么,尤其是电大同学蒯荫梅,我都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逗得儿子也学我的样子笑;惹得对方也笑,是嘲笑——儿子还以为是在赞美他呢!越发笑得厉害,我也是,仿佛是癫痫发作的笑。当然,最先止住笑声的都是对方。

后来,儿子可会笑啦,好像是笑菩萨投的胎似的。

上学前,培养了儿子:自信、自觉、向上、合作、爱笑、发散思维。

儿子上学后,我没再说他是总候选人了;因为,他的人格基础已经建立起来了——沿途风景怎样?不是我能把控的;能够把控自己的,就是不泄气——每天30分钟的写作。

人最大的伤害,是心灵的伤害,尤其是在儿时,这种伤害内化在潜意识里,后果不堪设想。

弗洛伊德通过对自己的成长经历和病人的大量临床研究,得出结论:一个深受母亲喜爱的人,成年后,会导致ta经常成功的成功。还说,成年人的一切行为,都可以从ta早期经验中找到答案。

我庆幸离婚后:儿子读书前,禁止前夫吴医生探望儿子。虽然偶尔他来过,只要我知道,就去跟他拼命。周围的人都说我没得名堂,神经病一个。

我非常明白:吴医生心扭曲,是社毁了他,也毁了我;儿子不能毁在他手里。别人怎么说已经不重要了。

吴医生一直跟他前妻的女儿往来,他女儿成年后,与我儿子是两种结果——他的女儿后悔莫及儿时不该与他往来,说我有先见之明。

记得我在总务科当出纳员时,有次托儿所的老师电话通知我:说儿子的两个亲戚,要带他出去玩。

我没同意,知道是前夫吴医生。我赶到托儿所,冲向他;他闪开,我抱起儿子就往外跑。

“阿姨,阿姨!”直觉告诉我,她是同父异母儿子的姐姐,我放慢脚步,她追了上来,安慰了我一番,其目的是让我同意她带弟弟去玩会儿。

我说了一些最好是远离吴医生的坏话,还说了一些调拨离间她父女关系的坏话。尽管这是第一次见面,她已经19岁了。

她回家跟她妈妈都说了,还说我太耍横了,太不讲理了,见到吴医生就扑过去,幸好有人拉开我;说我抱起弟弟就跑,钱都不要。她妈妈说我太傻了——他要看就让他看嘛!钱才认得到人,争啥子硬气哦!气是啪的。

后来,儿子的姐姐每年都要过来一次,是她妈妈叫她找吴医生,把弟弟的生活费带过来,顺便跟弟弟玩一会儿。我才知道实情。

同天不同地的姐弟俩,在各自的单亲家庭的环境里长大,他姐姐在传统观念的作用下,一直有父爱陪伴,“是非曲直”纠缠予她,内心很受伤,职高毕业;而其弟弟,小学前,没有跟其父往来,我只是回答儿子:“你有爸爸,只是你没得文化,他才不要你;当你有了文化时,他就要你了,你就不要他了。”儿子就不再问吴医生了。

只有心灵的阳光,才有阳光的生活。单亲家庭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跟心扭曲的人在一起生活,小小年纪就被陷在“是是非非”的泥潭里打转转,去承受心灵的孤独和煎熬,不知扭曲了多少幼小的心——这跟是不是单亲家庭没有半点儿关系;跟成长的氛围成正相关或负相关,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我对儿子的姐姐说:时间不可逆转,现实就是这样,存在便合理,合理的不一定存在。第一次下凡,没得经验;接受现实,好好生活。

我非常庆幸能够帮助儿子躲过心灵的一劫,在快乐中度过了他的童年。俗话说:三岁看大,六岁看老,一点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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