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我的一本写满了文章的本子怎么也找不到了,猜测是搬家丢了。当然随之而去的,还有很多仅那段时间才有的独特灵感和一些未来本可以获得的趣味。难过了几天,然后现在想起来还是很遗憾。
我从小到大弄丢过很多自己写的东西,我记得自己写过很多东西,可是还能找到的,竟只有近段时间的寥寥几篇。我以为我会珍惜这些对我来说很有意义的文字,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把它们都弄没了。
我想了一下,如果不是我大意弄丢了,那有一些是被我肆意销毁了。之所以销毁,大概是因为回头看的时候,不愿与当时的自己相认,更重要的是会产生一种莫名的羞耻感,因为想象到有一日被第二人看到的窘境。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应该会选择将他们完整保存下来,不管有多可笑,至少是一个更加丰满的自己。
所以他人即地狱,萨特所言非虚。
既然纸质的东西比较容易在一些动荡中丢失,那就选择互联网,除非自己销毁或记不起密码,否则应该是不大容易丢失的。可是接下来,我发现自己又面临了另一个问题。在互联网的背景下,我产生了一种异常矛盾的心理,即,希望自己的文章被看见,同时又害怕。一种虚荣又慌张的意识开始在脑中滋生蔓延,像是一根藤蔓将自己缠成了蹩脚的样子,拧巴且丑陋。
我虽不是什么有才华的人,却也企盼着别人的认可,再加上我向来认为自己是一个无知的人,又怕露了怯。自己写给自己看的时候,这无知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影响,但是如果有第二个读者,我就会开始忧心忡忡,不断担心自己的无知铺陈在别人眼下,自己的浅薄也传播给了其他人。我本是可以原谅自己无知的,但如若如此,就难以原谅了。当他人眼中的傻瓜本也没什么了不起,但如果让人觉得不自量力,我就会陷入一种羞愤。再想到看自己文章时的羞耻感,只专注于自身而写作的这条路,基本上就被堵死了。
写作中,他人即地狱。在脑中不断演练他人的反响,表达难免会变成表演。他人的肯定不见得是助力,否定也不见得是鞭策,他们都有可能是一双无形的手,把我挤压到变形。
脑中有了他人的眼光,就容易模糊了本心,而这些,都将在文字中显现出来。稍不注意,就会流露出浮躁的意味,或是哗众取宠的意图。当写作者企图取悦读者,并将此作为文字的第一要义,这文字就不再是心底里涌出的清泉,而变成了狭小水沟里浮在面上的一层地沟油,吃来可能美味,但却廉价又缺少养分。
读一个作品最美的时刻,是在文字中窥见作者本身,如果有幸发现某种相似性,那于我来说就是莫大的幸福。贾平凹说,他从没有考虑过读者。这话听来凉薄又冷漠,对读者来说却是最大的福音。倘若我没有看过他的作品,凭这句话,也愿将他奉作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