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听雪落下的声音

我家门口的雪

你听过雪落下的声音吗?我听过。扑簌扑簌地,漫天飞舞,周遭一片静谧,人在雪中,心生暖意,适合想念和等待。

你见过雪花融化在掌心的瞬间吗?我见过。纤细的花瓣,晶莹剔透,你还来不及仔细端详,旋即化为小小一滴水,在掌心,凉凉的,痒痒的。

你知道走在积雪的路上是什么感觉吗?我知道。晨起推门,世界白茫茫,透着深深浅浅的灰和黑,是树梢,是雪被风吹散的屋顶。

走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脆响,这样的声音必须是积了一夜的雪,雪深没过大人的小腿肚才行。“咯吱咯吱”,大人在前面走,留下了大脚印,小孩子在后面跟着,一步一步地踩着大人的脚印,去邻居家玩。小孩子走累了,大人抱起来或者背起来,小孩子爬在肩头,听着大人的呼吸声,和脚底很有节奏的“咯吱咯吱”声,暖和极了。

记忆里的冬天都是洁白,纯净的。有雪落的城市是安静的,有雪落的乡村是美好的,有雪落的儿时记忆有童话般的美丽。如果过年那几天,挨家挨户地拜年问好,正好下着雪,是吉祥如意的好兆头。不下雪,怎么算是过年呢。

如今一家人身居南方,难得遇见一场雪,走在街上捕捉一两片飞舞的雪花,都欢天喜地。南方的雪奇怪得很,不和人靠近,还没落地就化了。

每逢大雪小雪的节气,家乡的亲人总是发几张雪的照片来,大雪时节下大雪,小雪时节下小雪,雪落得及时,老人家们欢喜,小孩子们可以堆雪人,打雪仗。

海港小城四季分明,得自然宠爱,不会有暴风雪。雪花飞舞的时候,世间是温暖的。雪花那么柔,柔情似水,雪花那么轻,轻舞飞扬。

在雪中行走,不会多愁,不会伤感。雪花是那么轻那么柔,生怕触动了你的心事似的,慢慢飘着,轻轻落着,仿佛在抚慰着那些孤独的心灵。

不信,有机会走在雪中试试看。雪花落得慢,听雪飘落的声音,心是一点一点地沉静下来。听雨坠落的声音呢,雨点儿下得急,心也跟着一阵紧似一阵地湿答答起来。所以说,冬季到我的家乡去看雪,是浪漫的邀约。

人在雪中走,好像是被天地拥抱着。记得儿时的冬季,每逢外面大雪纷飞的时候,暖炕上的太奶奶说,鹅毛一样的大雪,好着呢,小麦有棉被盖了,雪化了,雨水多,来年又是好收成。

太奶奶,不就是瑞雪兆丰年吗。我拿起小学语文课本,指给她看,银装素裹,粉妆玉砌说的都是雪的样子。

太奶奶摸着我的头,你呀,小机灵鬼,出生的时候大雪几乎封门,院子里的雪,门口的雪,都要铲上半天,有了路,人家才进得了咱家门道喜。

那我是从哪里来的呢?太奶奶说,是你妈妈从雪窝里挖出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是雪地里的孩子,被妈妈碰巧捡回了家。

我一直都记得,小时候下雪的时候,都是家人团聚在一起,盼年,等年,数着日子过年的时候。太奶奶坐在热炕头上剪好看的窗花,邻居们互送着自己做的年糕点心,大人们的心都是安定舒心的。小孩子们放了假,活泼泼地在雪地里奔跑。

年关近了,雪扑簌扑簌地下,远处传来锣鼓声,是一家一家地开始帖春联了。白雪漫天,锣鼓喧天,喜气洋洋的春联,还散发着墨香,贴到我家漆黑又气派的大门上。

接着锣鼓队又热热闹闹地去了别人家,一眼望去,这个世界单纯得很,白的雪,红的对联,黑的门,黑的字,过年的味道出来了。

现在我们也贴红色的对联,蘸着墨水自己写的字,搬了楼房,没有了黑色的大门,贴在了灰色的铁门上,总觉得少了些许味道。对我来说,没有了轻盈的雪花飘落,这个年就少了点儿温润。

多年以来都在南方的城市过年,没有雪花,没有锣鼓,没有爆竹。总是忆起儿时一家人过年的场景,过往的平凡日子,每每回忆起来,都是那么地有滋有味,缓慢悠长。

屋外雪花肆意任性地慢慢飞落人间,屋内一家人身着春衣,欢声笑语,热气腾腾。一年里所有的不开心都随着积雪融化,消散在广阔的土地上,来年又是新的一年。一辈一辈承接着生活的酸甜苦涩,也延续着人间的团圆与幸福。

很多年没有回家乡过年了,今年已经早早地订好了回程的票,回家过年喽,终于可以看雪赏雪听雪啦。

人间有情年味浓,只待雪花曼舞时。

天上的雪花呀,等着我,等我回家,你再慢慢飘下来,一片一片的,静静缤纷,辗转翩跹在我的掌心,发丝和睫毛上,再现儿时的记忆,重温彼时过年的味道。也让我家小女有机会听一听,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是家乡的冬季,雪落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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