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着半碗稀粥,跪在佛像前,我的喉头哽住了,做不了早课,没几秒钟我就哭了,我想起昨夜和先生诉说我有轻微的抑郁症,他露出茫然的眼神。
那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刺在我胸口,我绝望了,我感觉到窒息的孤独。
从他的眼神中我明白过来,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永远看不到我心里的伤口,那颗渴望疗愈的心。
一个在温暖的母亲怀抱中长大的人,和一个在继母的虐待下长大的人,在某一个领地,他们是永远无法相遇的。
哪怕她在黑暗中伸出无助的手,也触摸不到他,他走不进那个黑暗的世界,去把她拽出来。
我们这些在黑暗中长大的孩子,心里没有光,成年时的身体长成了一个个隐藏着碗口大的伤痕,一揭开就原形毕露痛不欲生。
就算你经过几年艰难的疗伤,认为已经痊愈了,仍然会在一个眼神里,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中,一夜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而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人,他看不到你的绝望和呼救。
双手合十我泣不成声,只听到自己的眼泪滴落在铺垫上的声音,今天我是做不成早课了,我心里满满的负能量,我怎么念得出那些感恩和忏悔的文字。
我最终还是没有完成,我用手指擦干净自己哭花的脸,拿走了半碗稀粥重新倒回锅中继续炖着,回到书房打开电脑,码字。
我又哭了,我是哭着写到这里的,我像生活在两界中,被分裂成了两个灵魂,在半小时后,我从巨大的悲伤里走到了和煦的阳光下,体内像有一股奇怪的邪风,像游丝一样被抽离,逐渐冷静下来。
由此我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世界上有两波人,一波是在阳光下长大的人;一波是在黑暗中长大的人,这两波人的灵魂住在不同的世界,而他们却组成了一个社会。
在阳光下长大的成年人,无论他们的自带阳光多么强大,大多数人却无法真正温暖到黑暗中长大的人。
因为,他们无法进入到对方的内心世界,不能感同身受。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可以拯救一个人,也可以杀死一个人。
在教育界的队伍里,一批批在阳光下长大的成年人,从教育的经验里得出好生和差生的结论,把孩子从最该引导的年龄里直接分拨成两类人。
从此,两波孩子走上了不同的人生。
普遍的教育工作者都认为这是人力无法改变的,因为那是强大的基因和家庭环境。
原生家庭的父母只有复制教育的功能,他们除了复制阳光或黑暗,就是把孩子送到学校,祈望老师能改变孩子。
而再优秀的老师,大多数都只能传授知识,无法走进孩子的内心。
掌握再多知识,没有一个正确的人生观,就像怀揣着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在成长的某个阶段引爆,炸得自身面目全非,周遭一片狼藉。
这个隐患原本应该疗救在成长的摇篮中,可是又如何能指望那些在阳光下长大,没有经历过黑暗的成年人,去拯救那些在黑暗中成长的孩子呢?
那是通往两条不同人生的道路,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老师纵然拥有再高尚的品格,他们都是无法交集的。
在父母和老师的合力下,于是,出现了一代代复制品。
这就是社会上层出不穷反复出现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悲剧根源。
我这个在黑暗中长大的孩子,多么庆幸在中年时能够遇到明师,在明师指点下一天天地疗救自己。
让我无论身在哪里都能记得,那里,有一个温暖的家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有一群抱团取暖的家人,守候在那里,时刻等待着我们回家。
那些还在黑暗中挣扎却找不到出口的人,在等着我伸出温暖的双手,去拉他们上岸。
既然身上肩负的责任这么重,我还有什么理由,在原地兜圈,消耗大把宝贵的时间呢?
我只需要举起自己手中的火把,续上那么一点星星之火,去照亮每一个经过我身边的人,让他们感受到温暖的光,去尽力缩小黑暗的面积。
如此,余生才更有意义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