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时的年都是在外婆家过的。
妈妈师范毕业后分配到我们这小乡村,当了乡村女教师,与我爸相识后,就扎根在这了。
每年寒暑假,爸爸都会陪妈妈回娘家(邻县小城)住上一段时间,有了我们姊妹俩也依例而行。
外婆家是非常热闹的,我有五个表姐,个个貌美如花,在那小城的北门,表姐们的美貌是家喻户晓,我和姐姐一去,立马凑成七仙女,可这后二位着实属狗尾续貂,连我爸都感叹他生的女怎么就如此蹩脚?
我象跟屁虫样地黏着表姐们走亲访友,一路享受街坊邻居,当然还有帅哥哥们爱慕的眼神,真是不要太傲娇。
到了外婆家,因外婆溺爱,爸妈管束无效,我和姐天天与表姐厮混,自由又放肆。
所以我和姐姐对去外婆家特别的热衷!
小城的年味浓,街上被卖春联的、卖年画的、卖萝卜的、卖各式节下蔬菜水果茶食的摊位挤满,一团喜气的。
我们跟表姐们穿行在大街,提篮背包购年货,快乐象得了肉骨头的小狗。
一切年货备齐了,到了腊月二十八、九,就得去浴室了,人多啊,耐心地随表姐们排队,顺便接受街坊邻居的检阅,那陈家小妹家的细伢长高了,老大结实了,老二变白了,我和姐两个人在人们审视的目光下,忸怩不安。表姐们依旧是美丽的焦点,有楞小伙的大妈们总是打量着她们,估摸在盘算,哪个姑娘娶回家当媳妇更合适。
那时的浴室锅炉烧得旺,进去如蒸笼,雾气氲氲,人影憧憧,幼小的我进去后常常找不到姐姐们,恐惧得嚎啕大哭,每每让姐姐们取笑。
贴好喜信对联福字,就等年夜饭喽。
除夕守岁,外婆家人多哟,十四五个人,坐两个方桌。冷菜里除了寻常的卤牛肉、肴肉、香肠,还有个特别的扎肠,是肠皮缠扎成如香肠状,外表盘根错节,结实耐嚼,味道别致,吃多了也不油,我好这口,舅舅在厨房里切冷盘时,我会在那转悠,冷不丁捻几片,害二舅老觉得不够装盘。蛋饺小肉圆白菜做成的暖锅放在桌正中,热气与香味四溢,分外的喜庆。
吃完年夜饭,外婆依旧要求守岁,没电视的年代,我们几个小的吃饱喝足早就昏昏欲睡,被父母们脱了棉衣塞进被窝,在梦里大约还惦记着夜宵、压岁钱、新衣裳。
第二天早早被声声爆竹声催醒,我们的枕头边都有外婆准备好的茶食碗和小红包,小碗里白糖果小麻饼大麻切麻糕香甜地诱惑着我们的食欲,拆开的小红包几元几角的崭新票票令人激动万分,大表姐们计划买头饰啥的,小的我们就想着买气球闪光炮,多富足的一天,天天过年多好!
在被里吃完零食,被父母催起床拜年,吃了圆子穿上新衣攥紧红包出门,跟着表姐们去左邻右舍、表的堂的舅舅姨妈家去拜年,一路上买气球买小炮仗买糖葫芦买棉花糖买头饰,最后可能跟着美丽的姐姐去电影院看场电影,抑或回家看姐姐们与上门献殷勤的哥哥打牌。
春节在外婆家,我与姐姐嘴里有肉,兜里有钱,快乐又自在,宛若在天堂。
寒假结束,在外婆表姐不舍的眼泪里怅怅而归,期盼着下个年快快来临。
如今年味渐淡,只有回想,那时有外婆大舅舅二舅大舅母二舅母大表姐二表姐三表姐四表姐五表姐,还有扎肠茶食碗红包的热闹欢腾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