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簧是一种地方戏,流传于苏锡常地区,尤其是无锡的民间。然而,苏南80后的年轻后生,已很少有人知道在家乡的民间,还有滩簧这样一出很具特色的剧种。在他们的耳中,早被那靡靡的流行音乐塞得满满当当。
一说起滩簧,就不得不回到儿时的记忆,因为,已有许久许久,没有看到滩簧了,如今的人们,形色匆匆,为生计而四处奔波,已没有时间去欣赏那用吴侬软语唱做的只有本地人能听懂的滩簧。偶尔的休闲,也只是在电视机前看那戏说的古剧或充满情色和杀戮的现代剧。
滩簧是需要静下心来细细咀嚼的,她要的是一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情和逸致,不紧不慢,在吃过晚餐后,剔着牙缝,端着茶壶,牵着子女,带着小板凳,慢吞吞地来到村头,在生产队的“野场”上,和如涌的人潮,眯着眼,摇头晃脑地品味那莺莺软语。此时,他们所品味的,也不仅仅是戏曲,而是自己的人生,一群素面朝天的农民,在田间地头劳碌了一天,清闲下来,携儿带女,也算是难得的天伦之乐。
滩簧一般是两个人演,一男一女,穿着古装,以唱来演绎不同的剧情和故事,内容不外是落难公子中状元,才子遇佳人等很老套的故事,仔细想来,故事虽然老套,却反映着农村人朴素的情感,渴望美满和团圆,好人自有好报。在形式上,滩簧不像京剧、越剧等剧种,舞台上人多势众,跑龙套的也多,倒有点像相声,但其演绎的内涵,却绝非相声可比。
滩簧在那时的农村也不是天天演,某个生产队收成好的时候,或村里发生了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村里才会出面请“唱滩簧”的人来演上几天,大家乐呵乐呵,高兴高兴,也祈福乡邻和睦,老天风调雨顺。有时也会有一些不是特别正式的草台班子,在农闲时,到各村去串串,挣几个闲钱,补贴家用。那是需要和村干部商定的,然后每家每户“兑”点钱粮,作为他们演出的酬劳。
在农村,演滩簧是很热闹的事。每家每户,都会因为滩簧而聚集到“野场”上,各家的孩子,就会在“野场”上像小狗一样欢快、互相追逐、打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大人才不会呵斥四处撒欢奔跑的孩子,笑呵呵地看着孩子在“野场”上“野”起来。可惜,现在的农村,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已越来越变得像城市,而农村的居民,也像城市的居民一样,对门不知名姓,老死不相往来了,哪还有鸡犬相闻的那份融洽和和谐。
在儿时的记忆里,我喜爱滩簧,除了喜欢赶热闹、喜欢那些故事外,还有两个让我难忘的事。一是看“汽灯”,又叫“电石灯”,那时的农村,还没有通电,一到晚上,家家户户都是朦朦胧胧的“煤油灯”,昏暗而又唏嘘。“汽灯”却不一样,一点,整个“野场”就亮如白昼,小脑袋在那时怎么也想不明白,它怎么就这么亮,常常好奇地盯着“汽灯”看,研究半天,还是不明白,大人又不让动,于是,“汽灯”在懵懂的心中,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还有就是吃梨膏糖,滩簧演到一半,唱滩簧的就会“中场休息”,拿出梨膏糖来买,这时,那些在平常炒菜时多搁点儿油都会心疼不已的大人们,就会心甘情愿地从兜里掏出几张毛票,买上几盒梨膏糖,给已在人群中蹿得浑身是汗的孩子一点小小的犒劳。孩子们也就心满意足地吃上梨膏糖,乖乖地成为大人的尾巴,逐渐安静下来。
随着现代信息技术尤其是影视在农村的普及,许多旧时的娱乐正一点一点地消亡,除了滩簧等地方戏曲,正在消亡的还有许多儿时的游戏,比如“车铁环”、“掼牌结”、“拍烟壳”。人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但过去的许多事,许多人、许多情却值得纪念,值得在时间的长河中留下他们的印记。
时代是进步了,但有些传统,俺们不能丢!今天看《新华日报》,才知道给自己留下深刻回忆的滩簧,在如今,叫《锡剧》,唱《珍珠塔》的王彬彬,传人甚多。其实,滩簧最多能称得上是锡剧的前身,但总算后继有人,不止失传,可在民间,有多少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正濒临绝迹?!
注:在无锡农村,把成人叫做“大人”,有时父母也称为“大人”,小孩子则称为“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