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期,我写作很好。
这是同学说的,老师说的,评委说的。我一点都不在乎。
因为我知道写在方格纸上面的构词造句,没有一个字是我自发、独立生产出来的。
我只是在原本的蛋糕胚上抹上奶油,放上草莓,把这块甜腻过头的蛋糕硬塞到他们嘴里,他们就点头称好。
文学本是一袭梦幻的床,我们却清醒地躺着,竟开始妄想其他文学以外功利的事情。
最开始写字,是小学靠写童话”白手起家“,后来被新概念毁了。
是的,我是被新概念毁掉的一代。
童真总会被奢华所吸引,而那时我是童真,新概念是奢华。
当时的我景仰新概念宇宙中爆发的三个巨星,就不说是谁了。
郭敬明,韩寒,张悦然。照亮俗世尘埃的三颗明星。
他们一夜登上文学舞台后,各大学校就开始”密谋“制造文学巨星。
文学巨星的生产会增加学校招生量,名气,等等一系列的附加增值项。
不是这三个人,更不是这项文字选拔毁了我们,是大家对这个概念的反应 毁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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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会组织语文培优班,专门”生产“新概念文章,妄想成为上面那几个人。
我就是其中一个生产者。
周一到周五,专门有一段时间”语文优秀的学生“会独立出来困在一个小房间里,在座的每个人都十分自傲。
参加培优班的我们要买书。不是经典文学著作,不是优秀外文译本,不是中国美国英国文化巨作。
而是新概念的得奖文章合集。
老师带着我们,分析得奖作品的语句,解剖每个情感细节,字里行间阴郁的气质。文章牵动人的哪一根神经,拨动哪一条共鸣的弦,我们都要心里有数,胸有成竹。
就像脑外科医生一样,拿着手术刀,精确地解剖人心中微颤的神经。
老师想将我们培育成仿制品,模仿犯。
最终“努力”都是付诸流水,我甚至不记得得奖作品中的任何一个字或者当时坐我旁边的人。
后来高考,读大学,我放下了笔,拿起试管和手术刀。
因为那是家长、社会想把我培育成其他仿制品,模仿犯。
我跟其他“乖孩子”一道,中了蛊术一样,让他们这么做了。
蛊术之深,直到现在,有些“乖孩子”还坚信,自己天生就是做公务员、律师、教师、医生等等“正当职业”的人。然后他们继续给下一代人灌输同样的思想。
不排除小时候梦想做老师的人,但我无法辨别,因为社会污水的淤泥把洁白的莲花也玷污了。
直到看着学士帽被抛上天空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浪费了四年大学时光。
还连续拍了三天的毕业照,来纪念自己是怎么浪费的。
我是学药的,在别人眼中约等于卖伟哥的,小于学医的,大于学护理的。
毕业后,跟随社会浮躁的心开始沉静下来,我这才开始认真地接触文学。
我不禁开始细想,杨绛去世后大家都开始拜读《我们仨》。假设郭敬明去世,会有人会回头把小时代的电影看一遍,一部部地看杨幂的脸吗?
可能这就是经典文学与商业文学之间的区别。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区分经典文学和商业文学,只知道我不会回头把小时代的电影看一遍而已。
捧读文学书籍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慢慢变得像自己了,有种轻飘飘的欢愉感。
之前那个被老师、被父母和社会操控的那个人,已经慢慢消失了。只会偶尔在噩梦中出现。
文学应是一袭梦幻的床,倒头入睡,不知醒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