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吃冬枣。
我不太爱吃水果,但是冬枣是我特别喜欢的一样水果。
小时候住在爸爸家属院里,我睡的床旁边是一个绿纱窗,绿纱窗后面就是一棵大枣树。大枣树旁边住的是一家人,爸爸是退伍军人,从北京回来,很高的个子,满脸络腮胡,一双脚却不相称的小。妈妈是个能干的妈妈,家里三个儿子,老大宝柱在北京上大学,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哥哥模样了,高高瘦瘦带副眼镜,说话一口京腔。有时候在家里补衣服,旁边姐姐问咋还自己补衣服呢?哥哥就说咋办呢没老婆呀,姐姐就说你怎么这么逗。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在我心中停留了这么久,两个人互相逗贫的场景。
二哥柱安是个称职的哥哥,有礼貌又沉稳。弟弟柱军和我一个年纪,小时候我们都挤在一个床底下,互相吹牛,看谁的牛皮吹的更大。有一次我们比赛算术,我运算比较快,柱军就在纸上划道道,然后划掉,然后再数....大人都笑成团。我还记得他认真咬住嘴唇一个个划线的样子。然后有一天我们在外面洗手的地方遇见,他已经不和我打招呼了,妈妈问他你咋不和我们一起玩了呀?他低下头扭到一边,小声说她是女孩呀……
我小时候生了一场病,病毒性心肌炎,一年级的寒假第一天,我穿背带棉裤还需要爸爸帮忙,刚站起来就晕倒了。爸爸赶紧把我送去医院,还没当回事兜里揣了瓶酒准备看好病去和朋友喝酒聊天。结果医生说住院吧,心肌炎。我爸后来跟我说他气的把酒扔了,跟老天爷许愿说只要我活下来,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我活着。
医院里我过了无忧无虑的几个月,每天早晚都吊盐水,已经慢慢找不到可以打针的皮肤。爸爸心疼我有一次和手生的新护士争吵,我就每天胃口很好(激素治疗作用)开心的吃啊喝啊,妈妈看到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从医院回家以后我就每天躺在床上,除了上厕所下床之外一直躺着。我把家里的书都看了一个遍,爸爸的古文版的《聊斋志异》也没有放过,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但是还记得了细腰,花妖。以后我的古文就很好,可能跟那时候的积累有关系。百无聊赖中,小伙伴柱军从纱窗上的一个小洞里给我塞进来一本小人书,具体内容我已经忘了、但是记得看到新内容的开心雀跃。看完之后我从小洞给他传过去,他再传新的书过来。慢慢的小人书看完了,柱军就给我传更大的书,绿纱窗从夏天到冬天,再到夏天,妈妈突然发现怎么有这么大一个洞啦?用一块新纱补上了洞口。我的病也渐渐好了,因为配合医生完全静养,我后来没有任何后遗症。那段通过纱窗传来传去的友谊,至今记在我心里。
夏天到了,我可以出去了,我穿着裙子,看到柱安哥,我哥哥,柱军爬上树摇晃枣子树的树枝,枣子咋在屋顶上啪啪响,落在泥土上噗噗响,我把裙子兜起来,一个个捡起来放进去,枣子们沉甸甸的在裙子里撞来撞去,我们笑着,只有欢乐。
拿起枣子,咬一口,好脆甜爽口。每一口,都想起我的童年,想起我童年的小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