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世间人都来来往往,去去回回,“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的感情从很早以前就被歌颂传唱。
近来读了《平凡的世界》,在大时代的背景下,社会主要矛盾一直横亘在他们面前。他们奔波、劳作、忧愁,每天日子就像个巨大的轮轴,你不想动,它催着你动。
在这清苦艰难的生活里,唯一让他们心生温暖,甘愿为之付出的,也就只有爱了。所有的作品都自始至终绕不开这个话题,物质匮乏之时,这种精神的慰藉才能安抚人们慌乱不堪的心。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饥饿贫穷的阴影时时刻刻笼罩在人们心头,路遥先生笔下石迄节的双水村、罐子村更是一贫如洗,一切故事便由此开始。
孙少安作为一个有严重思想局限的“略文化”人,他既胆小却不乏谋略,思想守旧也接受新潮。
面对青梅竹马田润叶的示爱,他一步又一步地退缩,马不停蹄地奔赴山西娶回了那个“不要彩礼,只要少安”的贺秀莲,她对孙少安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她的爱直白而纯粹,热情而外放,毫不掩饰,毫不计较,终生相随。
路遥先生说,“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合理的和美好的都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存在或实现。”
孙少安在此后年间也偶尔回忆起儿时的青梅,也许会感到遗憾,但更多在他心上的人儿一定是十年时光中陪他一起苦、一起笑、一起熬的贺秀莲。
他们之间的爱没有轰轰烈烈,平淡到甚至你都会怀疑他们是否相爱。在那个羞涩谈情的慢慢世界里就连爱的温度升的都那么慢悠悠,但在时光长河里却弥足得悠长温暖。
孙少平,一个有理想追求的少年,读书让他渐渐忘记了自己物质的穷困贫乏。他敢在那个时代和家庭中说,我要出去闯一下。他也敢在门第悬殊的情况下,直面他对田晓霞的感情。但他始终无法摆脱内心深处的所固有的局限:他没有信心和田晓霞走到最后。
对他来说,走出双水村,在煤矿上干一份正式工,就已经实现自己的抱负了。
如果田晓霞没有死,他们之间可能会以遗憾收场。
对于读者来说,田晓霞的死让人难以接受;对于他们感情来说,未必是坏的结局。
正如田福军对孙少平所说,“谢谢他让晓霞在世的时候得到过爱情。”
我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该对李向前的人生表现出欢喜的还是悲怜的情绪,在他一切健好,事业红火之时,润叶对他的深情痴心视而不见,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不过如此。
他的内心日日焦灼,夜夜煎熬,而在他失去双腿后,人生大落,身体的残痛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但润叶的回心转意立刻让他忘记一切不幸,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喜悦里,就像给了摔跤的孩子一只棒棒糖,脸上泪花仍有,却抑住哭声,水汪汪的眼里满满都是欢欣雀跃。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数年的单恋能够得到回应,对他来说已是一种眷顾。
相对于李向前的“幸运”,金波的感情却让人很感慨,面对父母介绍的“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女孩也无动于衷,在他心尖上的人仍是数十年前那个唱着《在那遥远的地方》的不知姓名、不同语言的藏族女孩,不同于李向前,金波数十年的等待最终还是人走变迁。
看着昔日熟悉的大草原此时已是林屋比比,那种失落感难以形容,我很佩服那个时候的“金波们”和“李向前们”,如今经济发展所推动的到底是社会的进步还是人心的退步?
一座座摩天大楼平地起,灯光璀璨的城市夜色,智能科技的娱乐模式,一切都在向前走,唯独我们自己,变得越来越胆小,害怕很多东西,感情似乎也变成了“快餐模式”,甚至可以明码标价。
先生说,“人只能按照自己的条件去寻找终生伴侣”,到如今,这里的“匹配”好似已经变了味,金波痴痴等待的女孩是唯一一个在心灵精神上与自己契合的,李向前宁愿分居也不离婚,我们可以说他自私,但换一种角度,何曾不是他不愿“退而求其次”。
田晓霞和高朗就是我们心里的那种“金童玉女”,但她独独钟情于清贫如洗的孙少平。高朗也许可以和田晓霞在工作上成为最佳拍档,可以一起创造荣光,他却未必可以理解田晓霞对某些事情一些尖锐和执着。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孙少平能够理解她的一切,她不用在他面前费力解释什么,掩饰什么,田晓霞其实要的很简单。
无论是传统守旧的孙兰花,沦为修水坝牺牲品的金俊斌,还是在知天命的年纪才娶妻的胡德禄,忠于感情却惨遭背叛的武惠良,他们对待爱情都真诚走心,从不怕付出,也不求回报。
他们这群人很不同,有的事业有成,有的穷苦清贫,有的最终幸福,有的溘然离世,但在某一点上却是相同的:生活的幸福在于和爱的人过一生。
在那个物质匮乏,信息通讯都很慢的年代,人们诚诚恳恳,生活得简单而纯粹。
一封情书的情意,一笺家书的思念,都是一字一字落在纸上,情浓意真。
蒋劲夫曾在接受采访时也说过,“他觉得写信好过短信,虽然以前的通讯都很慢,却都很真心实意。”
路遥先生不光让世人看到了那个时代下普通劳动人民的生活现状,也让我们目睹了他们怎样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一步一步越来越好。
我可以感受到在从前慢的生活里那份情真平淡的感情,有的悲伤炽烈,有的遗憾圆满,千姿百态的人生才是平凡的世界。
想起一首歌——《从前慢》,瞬间将大家带入了那个车马慢、信笺慢、日色慢的时候里,就连时间也变得温柔起来,像支着下巴莞莞笑的少女,看着人们轻轻摇摇,晃晃悠悠生活,几分“采菊东篱,悠然南山”的安逸美好也悄然从嘴角荡漾出来。
那个时候,大家诚诚恳恳,日出而作夜深而息,说一句,是一句,一生只够爱一人。
现在仿佛人们心里的长情被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渐渐打乱,这隽永浪漫的歌仿佛一根尖针,戳醒了我们麻木已久的痛感,细细密密,遍布全身。
我们习惯日日奔赴在快节奏的大浪潮中,无论是年轻懵懂的我,还是成熟老练的你,都必须坚强勇敢得像战士一样,抬刀扛枪地在这凶猛发展的社会中拼命冲杀,但愿我们披上铠甲时都是须眉巾帼,卸下装备时也能随时洗手作羹汤,放下节奏慢悠悠生活,每天看日色一点一点遍布照耀,再一点一点被暗色倾覆。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是这般模样。